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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羊鼓爷爷

    这一晚直胡闹到半夜,三人才尽兴回返。

    马车之内,尹康对未晞、姬南的今天的表演进行了点评,总体评价就是基本功不扎实,痕迹太重、浮于表面,没有代入感……

    尹康现场传道授业解惑,他仅仅用眼神的变化,就将一个老色批在进入春楼前,从开始的犹豫不决到禁不住诱惑,到中间的肆意妄为,完事之后的悔恨交加,再到最后痛下决心的心路历程展现得淋漓尽致。

    尹康用实践证明,年龄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戏子好坏的标准,只有用心塑造角色,就一定能真正蒙蔽对手。

    先进的理论加上眼见为证,未晞和姬南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一路上的谆谆教导,让俩人受益良多,个中的细节把控更是回味无穷、终身受用。

    姬南不禁好奇的问,尹康大叔是如何做到学问如此高深,演技如此精湛,能将角色表现得活灵活现呢?恐怕不仅仅是来源于生活吧?

    学习,当然不是不断的学习啊!尹康大叔语重心长的说道,在禹云道宫里就有很多的典籍讲到了揣摩细节,用心表演和刻画人物,道宫里的每个人都堪称表演大师,自己的水平只能算是才摸到皮毛。

    尹康大叔的话激起了未晞对师门的无限怀念和眷恋,他深深悔恨自己当年太贪玩,在道宫里的一段时间就知道瞎跑,根本没有去钻研业务啊,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学习之外就是观察和实践啊,生活处处皆学问,不断的学习不断地反思才能进步啊,尹康继续循循善诱两个晚辈,他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还特意去戏班子里待了两年,去学习表演艺术,这对他日后的成功有了很大的提高。

    未晞连连点头,找到了自己今后的努力方向。姬南也感慨万千,老一辈人为了追求完美的境界,不知道多少次亲自犯险、深入现场才能有了今日的成就,就比如尹康叔刚才的演的那个老色批,刻画多么入微,形象多么具体,一板一眼恰到好处,外人根本看不出表演痕迹,自己还要继续努力学习啊。

    三人一边探讨着学问一边回到了天好山翡翠谷,有尹康在马车内,自然不担心外人能偷学他们的技艺。

    晴天等侍女看见姬南这么早回来了,微微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伺候老爷洗漱就寝。

    ————————————

    轻松地过了几日,姬南宣布心有所得,需要再闭关一段时间。

    在晴天几人幽怨的目光中,在宫士等人明暗不定的目光中,练功厅的大门缓缓关闭了。

    姬南环视了一下练功厅,高大宽敞明亮的厅内灵气依然充沛的不像话。地面是白玉石铺就,上面纹刻着汇聚灵气的阵法,正中间是那张具有宁魂安神作用的青玉蒲团,放在外面绝对是抢破脑袋的好东西。

    墙角一张白玉案几,上面放些蕴含灵气的名贵瓜果,还有几颗丹药。再远处是一张千年金丝楠木的卧榻,铺着名贵的软被。一切都很简单,也很不简单。

    姬南放开神识,闭上眼,在练功厅内一步一步的走着,用脚测量着。他跟随姬慕叔祖修行了将近十年,对老人的习惯很了解,现在厅内的摆设有问题。

    这个厅是殿主专用的练功厅,旁人不知道怎么进来,在不知道老人何时回来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任何人胆敢做手脚。那如果是老人刻意为之呢,那是为什么呢?

    在上次修行突破的一刹那,姬南的神识瞬间散得非常开,有那么一刻,他能隐约感觉到脚下的石板下仿佛有一条通道,只是这个感觉并不很清晰。

    他散开神识,依然感觉不到。按照姬慕叔祖教的六十四卦方位缓缓走步,手指默默掐算,小半个时辰后,他停到了案几之前。

    这个案几放在这里确实突兀,姬南伸出手仔细地摸索着案几和周围的墙壁。

    右手忽地停顿,犹豫了片刻,使劲按下,一块玉砖陷入墙面半寸。

    案几下隐隐传来某种坚硬事物滚动的声音,听着仿佛是机关在沿着固定的轨道前行。

    过了很长时间,案几没有任何动静,周围也没动静。

    姬南站在原地等着,神情平静如常,默默地计算时间,他已经被磨炼得很有耐心。

    周围的灵气在阵法的汇聚下,依然在慢慢的汇聚。

    姬南把太商剑、瞬移符、白骨塔等物一一拿出放在案几之上,以备不测。

    一声轻响,案几缓缓移开,出现的是一位老者。老者身型高大,浓眉大眼,大概是因为激动,脸颊微红。着件单衣,应该是赶时间随便穿上的,望着姬南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疑问与审视。

    姬南取出天伤殿掌殿令牌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去,在确认是真物后,暗叹一口气,然后弯腰施礼。

    “请起来。”姬南连忙扶起说道。

    老者起身,请姬南随他走,俩人顺着廊道向深处走去。

    下去之后,姬南才知道为什么能等这么半天,廊道很长,一直往下,走到一个阴冷的房间后,房间里设有一个微型的传送阵。走进传送阵,耀眼的光芒亮起。

    睁开眼睛时,眼前场景已变,顺着长长廊道上去,推开屋门,面前是一个不小的宅院。隔着几道院墙,外面车水马龙,人声不断,很是热闹。

    姬南走到院子中间,环顾四周,忽有所感,转过头去,洛邑城高大的城墙就在不远处。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在距离洛邑城墙很近的一处宅院。

    ……

    “老夫羊鼓,敢问您就是新任的天伤殿殿主,也是慕老爷的亲传弟子吗?”阳光下,老者看着姬南问道。

    “是的,小子正是姬南,姬慕叔祖曾教导我十年。”姬南从藏心镯里翻出一粒丹药交给羊鼓,“这是叔祖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此药炼制耗时,正对你的病症,可解您老的病痛!”

    羊鼓看了姬南一眼,接过丹药,说道:“我岁数大了,还劳老殿主惦记,其实真的吃了此药也不过多活几年而已,谢老殿主美意了!”

    姬南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原来是江湖上的亡命野修,阴差阳错之下被姬慕搭救,从此效忠姬慕,也只听姬慕一个人的命令。姬慕曾几次赞扬此人忠义果敢,值得信任,当年好多私事都是委托他办理。

    两人走进边上的房间,羊鼓开始烧水泡茶。

    “我曾让宫士去找您,可他查了几天之后说您故去好多年了!”

    “宫家人?嘿嘿,他们巴不得我早死呢!又怎么会去找我,不派人来灭口就不错了!”老人笑着摇摇头。

    “按辈分,我就叫您羊爷爷了!我受慕叔祖信任,当了这个天伤殿殿主,发现和叔祖他老人家之前描述的很不一样,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姬南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茶杯。

    老人泡着手里的茶,说道:“我和慕老爷名为主仆,可慕老爷只把我当兄弟,从没以奴仆视我,你是慕老爷的弟子,受你一声爷爷也当的起。既然慕老爷故去了,按理说我也就自由自在了。不过,要是眼看着你稀里糊涂被那几个老犊子坑了,我就对不起老殿主的信任了。”

    羊鼓喝了一口茶,思索了一下说道:“天伤殿原来是东宫十八殿里实力第三的大殿,宫涅、郭巳他们几个也是跟着老殿主,实打实的拼出来的。可自打老殿主自囚与四合庭之后,六个人就慢慢不安分了。这六个老犊子互不服气,分成几派互别苗头,把个天伤殿弄得乌烟瘴气,其中尤以宫涅最甚。这厮握着殿里的财路和进项,经常以此拿捏其他几个,其他几个没办法就只能自找财路……”

    姬南奇道:“慕叔祖不在期间,荣叔祖代管,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吗?”

    “姬荣?那老小子鬼精得很。慕老爷只要还没死,姬荣就只怕天伤殿实力太强,好回来和他争位!所以他眼睁睁地边上看着,没准还推波助澜,挑着那六个人斗呢。好在六个老犊子也不傻,斗归斗,但不撕破脸。姬荣几次想派人来伸手天伤殿,都被那六个老犊子给架空打跑了!也就只有你仗着慕老爷亲传弟子的身份,手持令牌才能暂时压得住这六个老犊子。”

    “有传言说殿里不少骨干弟子都走了?”

    “那可不,就这样子的气氛,谁愿意待啊!出一次任务,后面拉腿的、掣肘的一堆,没准还得把命丢了,慢慢的大家心就凉了。别的殿再来挖墙脚,自然就走了一批,再隐退一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喽!天伤殿的六大长老各把持一块地盘,互不统属。五个军司马报团取暖,谁也不理。小子,这个天伤殿可够你头疼的!”老人愤愤的放下茶杯。

    姬南沉默了一会,忽的问道:“这处宅院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一条密道,老殿主当年厌烦政务的时候,就带着我偷偷跑出来散心。这条密道现在只有我知道,你以后就可以走这里出来办事了!”

    姬南点点头,这处地方简直是天赐之所,他正好可以避开宫士等人的监视。

    “羊爷,您刚才说宫家人盼您死是什么意思啊?”

    “宫涅那老鬼,当年我就看不上他,一肚子坏水,当年也就老殿主能压住他。当然我也不怕他,我以前还揍过他两次。老殿主去四合庭之后,这小子借着管殿里财货进项的机会,中饱私囊,不知道贪了多少,这洛邑城里多少生意都有他插手。这小子还在外面养了几支队伍,专门给自己家贩卖财货,垄断商路。凡是阻碍了他财路的,不知道让他干掉多少。”老人摇头叹气道。

    “哦,还有他那几个儿子、徒弟更是祸害中的祸害啊!你身边的宫士号称洛邑三害之首,抢男霸女、贩卖人口、放高利贷,没有他不赚的黑心钱!”

    姬南咬着牙,喝了好几杯茶,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

    “羊爷,我以后出来办事可能要经常走这条路,您这里还有外人吗?”

    “这里只有我和我孙子在这里住,他根本不知道这条暗道的事。这个院子和其他院子不通,院门直通外面大街,户籍也清白,你放心使用吧!”

    ……

    看着年轻人施礼告别,返回屋里,用传送阵回去天伤殿。

    羊鼓坐在回廊下继续喝了一会茶。

    他当年在江湖上亡命天涯的时候,是老殿主救下了他,还帮他报了杀父之仇,他当时就发誓这辈子交给老殿主了。

    那些年,他跟着老殿主闯荡天下,厮杀了无数场大战。他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老殿主,老殿主也能把自己隐秘的私事交给他去办。

    这处小院是百多年前,他亲手置办的,院子下面的传送阵是老殿主亲手设置的。当年,他们老哥俩借着这个小院,经常微服外出游玩,日子过得好不快意。

    老殿主去四合厅以后,殿里的氛围变了,他不愿意憋气,就回到了这处小院,日子过得倒也安稳舒心。周围的邻居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本想着安度晚年了,哪知道十几年前,自己的儿子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给自己留下个十几岁的孙子。

    自己这些年老伤时常发作,有时候疼的几天睡不着觉。

    和老殿主偶有书信来往,也是经过天伤殿的宫士中转。信里他绝口不提殿里的情况,不提自己的事。

    大半年前,洛邑城里忽然好像开了锅般的热闹,有邻居告诉他,说是昭礼宫天伤殿的老殿主亡故了,老殿主的弟子背着骨灰不远万里回到洛邑了。

    他挤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手里高捧老殿主的骨灰一步一步走到昭礼东宫。他知道老哥哥真的没了。

    那一晚,羊鼓哭得老泪纵横!

    半年后,那个铃铛终于响了,响起的一刹那,他还真以为是老殿主在呼唤他。

    这个姬南是老哥哥的亲传弟子,衣钵传人,看着还不错!

    自己怎么也得帮着他,让他真的能坐稳那个位置,随了老哥哥的意。

    如果宫涅、郭巳那几条老狗真要是敢动歪心思,说不得老夫还得杀他个血流成河!

    当年就看他们几个不顺眼,现如今更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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