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侯从朝堂上回来,心头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心头正是舒坦的时候。
来到荣兰院请安的时候,遇见了其他三位弟弟,显然其他几人也是因为刚刚从各个供职的衙门里回来,过来请安的。
几人在老夫人面前,不自觉的就说起了朝堂的事情,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忌讳。
朝臣们商量的决议也都大致说了说。
被连轴转的加班日子,折磨到痛苦的广陵侯,只觉得这些建议实在是太有可行性了。
雪灾问题,想必很快就能解决了。
林望舒在一旁伺候房内的熏香和木炭。
请安的时候,林望舒感觉房内闷得慌,彩云私底下也说过,不知怎么的,房间内待久了有些喘不上气来。
林望舒看过一旁的取暖用的木炭,还有一侧的熏香笼。
问过两边的材料之后,建议将熏香的用量减半。
今日林望舒正好留在房内,帮着丫鬟调理木炭,以及各色熏香的位置。
听到广陵侯的话,那些关于治灾的献策。
林望舒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嘲讽之意。
“望舒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啊?”
林二爷看到了一侧安静摆弄木炭的林望舒,对方脸上的嘲讽,令人有些不爽。
正在说话的众人,都看了过来。
林望舒不慌不忙的说道:“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诸位公卿大臣们操心,哪里有我一个小女子说话的份呢。
只是刚才提到鼓励大户人家,设置粥棚,低价卖粮。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听父亲和各位叔叔的意思,受灾的区域,有部分已经遭受了粮灾。
那些地方的大户人家还有余粮吗?或者说,之前没有拿出来,现在就会拿出来吗?”
林二爷的心重重一跳,几乎要怀疑林望舒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林如风告诉她的事情有多详细?有没有详细说过倒卖粮食的事情?
林二爷突然觉得整个房间闷热不已,令人透不过气来。
林望舒轻笑道:“望舒没什么见识,只是在粮食上有些关注,想必朝臣们早就想到过应对我说的情况了吧。”
广陵侯原先松快的心情,飘忽忽的落了地。
他眼神沉沉的看向这个没怎么关注的女儿,这就是天赋吗?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学堂,就能看到这种程度。
林四爷是看过户部下的全文的。
他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慢的说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大户不肯拿粮出来,事情要怎么办才好?”
林望舒心中闪过一丝杀意,依照当今天子的处理方式,自然是杀!
锦衣卫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拿下几个贪官,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富户,在当今天子威严下,自然是可行的。
本就有隐瞒不报灾在前,现在不收拾,是指望他们将功补过。
为了平息灾民的愤怒,选几个出来祭天也是值得的。
不过,这些话,就不能在诸位长辈面前说了。
林望舒笑笑,有些羞赧的说道:“还请诸位叔叔不要笑话,我想的是,闹粮灾的地方,有两种可能。一来,当地大户囤积粮食,等着高价售卖。二来,当地大户家中没有多余粮食,仅能指望商户运输。
两种可能,可以用一种法子解决。
在朝廷救灾粮到之前,先派人在民间散布消息,告知远处州县的粮商,此处粮食可卖高价。
湖州与大江毗邻,走水路,三四日的功夫,就能汇聚大量的粮商。
在等待粮商到来之前,先快马加鞭送一批粮食到,给当地人营造出送来了大批粮食的错觉。
到达灾区的粮食越多,粮价就会越贱。当地囤积粮食的人,就会越发坐不住,为了不亏损,自然会尽快出手。
出手的人越多,朝廷送来大量粮食的传言就越盛,如此循环下去。
有些人家,为了好名声,自然也会自发的开设粥棚,将囤积的粮食快速消耗掉。
当然,在这件事情里,最要紧的是,京城去的官员,一定要做好粮食有很多,很快就要到达的姿态。”
内堂的几位,听完这番话之后,沉默不语。
各自在心中盘算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竟是越盘算,越有可行度。
除了广陵侯,其他的三位都没有进入金銮殿,早晨面见皇帝的资格。
只能等在办事衙门处,早期应卯而已。
广陵侯沉思半晌儿,站起身来说道:“母亲,我还有事情要忙,先告辞了。”
林二爷匆匆跟在了后面,剩余的两位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林二爷追上广陵侯,说道:“大哥,望舒侄女的建议,可行性很高啊,你今晚上折子吗?”
广陵侯沉默不语,林二爷快急坏了,“大哥你说话啊,上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为君分忧的,可是大功一件啊。”
林四爷走的飞快,马上追了上来,“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朝事了,难道说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好处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二爷的脸色白了白,没搭理这个弟弟。
反而继续追着广陵侯询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写折子?要不要召集幕僚商量下措辞怎么写?”
广陵侯此时也意识到不对了,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上奏疏的事情了。
林望舒的建议,可行性很强,只需要找人将建议一一落实,就是大功一件。
但,广陵侯不愿意出这个头。
这件事情,会严重挫伤南州的粮商大户,也会挫伤湖州当地的富贵人家。
那些是什么人?白家的姻亲,朝堂上丞相的师门所在。
这事儿能干吗?得罪了这一大批人,广陵侯府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进到书房,林二爷把门一关,抱着广陵侯的腿就跪下了。
“大哥,大哥你得救我啊,”林二爷脸色苍白的说道,“陛下打算动用锦衣卫,大哥你得救我啊。”
电光火石间,广陵侯突然想通了什么,前些时日的大手笔,这些时日的神色不安。
广陵侯一脚把人踹开,低声问道:“粮食的事情,你插手了?”
林二爷点点头。
“多少?拿了多少?”
“一千两?一万两?”
林二爷摇摇头,脸上已然没有血色了,“是十万两。”
广陵侯后退几步,撞在桌案上,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