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起身,走到大殿中,规规矩矩行了礼。
衣服的颜色偏向深色,料子选的是一等一的好料子,走动之间,隐约有花纹浮现。
头上的首饰简约质朴,只几个青玉簪,点缀在发间。
皇后慢慢的打量着她,隐约能从身形上看出来从前吃过一些苦。
比同样年岁的姑娘矮一头,手腕到手指有着冻伤的痕迹,一时半会儿的休养,还不足以填补原先的亏空。
皇后经历过类似的日子,在这个少女的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不过……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少女的动作十分的稳重,不慌张,不谄媚,是个好孩子。
“是个好孩子,”皇后说道,“上前来,让本宫看看。”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宫里多少年没有出现过新人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夫人见此景象,也开始小声的议论,有几位皇子也到了成亲的年岁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没怎么在意周围的议论,看着走上前来的林望舒,说道:“你给广陵侯出的主意,可真是个好主意。”
林望舒惊讶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陛下对这个主意可是赞不绝口呢。”
林望舒压住心里的万般思绪,说道:“多谢陛下和娘娘的厚爱,是父亲教导有方。望舒不敢居功。”
广陵侯府上发生的事情,皇后自然是有所耳闻,从前不在意,也就罢了。
如今注意到了,却不能不在意,皇后怜惜这个女孩从前的遭遇。
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戴到林望舒的手腕上,说道:“难为你有这样的想法。”
席上的众人离得远,皇后说话的声音又低,众人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
但都能看到皇后言笑晏晏,甚至还赏赐给了林望舒一个玉镯。
这里面的情况可就大有门道了。
林望舒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好,若有似无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皇后啊,林望舒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能够母仪天下的女人。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两次见面的场合都不一样,却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模一样的怜惜。
固然今日的觐见,有林望舒算计的成分在,但接收到的结果,却大大超过她的预料。
救灾的主意,当然好用,只要广陵侯不是真的酒囊饭袋,将林望舒说出来的那些话,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就是一方良策。
前世,梁洲的豪强大户,囤积粮食,低买高卖,朝廷发兵几次,都不了了之。
当地的粮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是她与府上的幕僚广搜建议,群策群力,最后兵行险着,汇总出来的方式。
做出从远方征调粮食的迹象,瞒过所有经手的人,让当地的豪强信以为真。
用提前征收到的粮食,低价冲击市场,迫使他们为了减轻损失不得不出手。
是一场心理战,也是一场豪赌。
如果六皇子还不能解决这件事情,皇帝就会直接安排将军带兵到此,那时候其他省份望风而动的豪强,反抗就会更加的激烈。
当年那位参与豪赌的粮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望舒几乎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和六皇子的库存,只为了可以买到足够多的粮食。
就是那个时候,粮商出现的,对方表示,民不与官斗,这些蠢材还以为可以跟皇帝较劲。
如果不是皇子在此,皇帝的耐心早就磨没了。
等到此地血流成河,那就悔之晚矣。
皇帝是为了看一看手里剩下几个儿子的分量,也好做出继承人的选择。
六皇子的事情办的漂亮,皇帝当初就十分的满意。
如今献上去,朝中的顶梁柱都还在,效果自然能够发挥的更好。
比他们当年捉襟见肘的豪赌,要好太多了。
林望舒相信凭借皇帝的能力,绝对可以知道真实献计的人员。
无论对方会不会奖赏她,但是绝对会注意到她。
最起码,皇帝在把她随手指给六皇子之前,能够有几秒的犹豫,这就足够了。
参加宫宴,特意挑了青玉簪,就是为了赌一把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不好奢华,前世因为雪灾的事情,皇后带头做表率,削减了自己的衣食用度。
从不受重视,到来参加宫宴。
生活境地可以说是云泥之别,穿的太华丽,太贵重,在皇后看来,就会过于浮躁和虚荣。
选用好的衣服布料,相对应的首饰选择简朴。
两相中和,既不太寒酸,也不太奢华,正正好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作派。
看到皇后眼中的笑意和欣赏,林望舒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宫中的宴请,分设两席,皇帝皇后各在一边。
隐约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乐器之声,显然两边的距离,相差不远。
这边布菜的宫女,正端着托盘鱼贯而出。
接下来上场的就是宫中的乐师,以及起舞的宫女。
宴席上一派其乐融融。
看着翩翩起舞的宫女,林望舒心中感到一丝怪异。
这支舞,是宴会上的常驻节目,前世自己看过很多次。
对每个人的动作,位置,都是一目了然。
这支舞,有这么多甩袖的动作吗?
不得不说,确实比前世看过的好太多了。
水袖舞确实是十分的惊艳。
林望舒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的舞蹈,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
身后的宫女心中暗笑道:“果然还有些孩子气,只顾得看舞蹈,全然忘记吃东西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准备一点点心来。”
长长的水袖从林望舒面前几次展开,卷起,展开。
袖子上的力道带起微妙的风,一阵阵的刮在酒席间。
众人的笑声,说话声,奉承声,似乎在某一刻全都远去了。
林望舒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段水袖。
前世多次历经危险的第六感,正在林望舒脑袋里尖叫。
接下来的变故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水袖上一道银光闪过。
一个酒壶被狠狠的砸向场中,舒展的水袖被砸中,收缩回去的动作顿了顿。
袖中甩出去的匕首力道不足,加上林望舒突然起身的动作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匕首擦着对方的发髻落到身后的屏风上。
酒壶落地破碎的声音,被掩盖在场中的尖叫声里。
场中的舞女,拔出腰间的软剑,朝着席面上首而去。
朝中宴席上的夫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距离近的几位,浑身瘫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护驾!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