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燕州也有些日子了,李韫还是头一回“下基层”到民间大街上走动。
相比于刚入城的狼藉模样,街道上的卫生情况明显改善了不少,但还是不免拥挤嘈杂,
本就不太宽敞的大街,两边站满了做生意的小贩,干道上车水马龙,马匹,骡子,驴子,人挤人,车怼车。
越是繁华的地段越拥挤。
李韫的马车已经两刻钟没能挪动了,再好的心情也被堵了个乱糟糟。
这种地方就应该设个红绿灯才对。
“多半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也不会堵这么久,大福,你在这里候着,我上前边儿去看看。”
李韫叮嘱着,下了马车往前面走。
堵得还真是很长,整整一条街水泄不通。
李韫刚走到前头时,便听到街中央传来一阵惨叫:
“哎哟!老子的脚啊!老子成瘸子了啊!”
其实一个真正疼痛的人,是叫不出这么大声儿的。
大街中央,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穿得虽是人模狗样,一脸尖酸刻薄的闲汉。
闲汉正躺在大街中央,抱着自己的腿痛苦哀嚎,他前方停靠着一辆颇为富贵的马车。
怪不得堵车,原来是发生交通事故了。
“我……我没撞着他,明明是他自己倒下的!”
赶车的小车夫,立马站了起来,他双手叉腰,睁大眼睛怒瞪着闲汉。
小车夫年纪十四五岁,长得白白净净,很是秀气。
从马车的规格,秀气的仆从,一看便是有钱人家,这些痞子闲汉不讹你讹谁?
“你当然这么说了,谁撞了人会承认啊?”
“现在老子的腿断了,半年三月都干不了活儿,我那一大家子谁来养活?你得给老子赔钱,否则老子就到官府告你去,让你坐牢!”
“我告诉你,在这条街上,就没人能从我苟三儿手里跑得掉!今儿个你要是不拿出五百两汤药费来,就甭想从这儿过去!”
苟三儿顺势往街上一趟,一副死皮赖脸,爱咋咋地的模样。
“你!好好好!”
小车夫气得满脸通红,拽起缰绳呵道:“既然你这么想寻死,那我便赶车撞死你!”
“小轩。”
车内传出一声呼唤,窗帘缓缓掀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秀眉凤眼,面若冠玉,男生女相,阴柔不失英气,目光中夹杂着淡淡冷傲。
“我们还要去租铺子,莫要与这无赖浪费时间,改道即可。”
“哼,还以为燕州是什么好地方呢,竟这么多泼皮无赖!”
小轩噘嘴哼了声,便要赶着马车改道。
“撞了人想跑啊?没那么容易!”
苟三儿挪着屁股想再度阻拦。
“让让,让让,我是大夫,我最会治疗断腿了。”
李韫扒开人群,拦下了苟三儿,问道:“若我将你的腿治好,你是不是就不让人赔钱了?”
苟三儿一愣,心想:反正自己是装的,好不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是啊,不过你要治不好,你也得替他赔钱!”
呵,好一条癞皮狗!
“行,你给我等着。”
李韫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人群,到一旁的猪肉铺里,挑了把最结实的杀猪刀,大步朝闲汉走去。
“喂喂,你……你想干什么啊!”
“老子给你治病!”
李韫二话不说,一刀朝闲汉腿上砍去。
“我的妈呀!”
吓得闲汉飞天窜起,撒腿便往外跑。
这不,能跑能跳,生龙活虎的,腿不是治好了?
“你敢拿刀砍老子!”
苟三儿抄起一根扁担,挥舞着砸向李韫。
李韫身法轻盈,侧身闪过扁担,用刀背在闲汉脑袋上狠狠一敲。
“哎哟!”
苟三儿瞬间头破血流,疼得边喊边叫。
李韫揪起苟三儿衣领,刀锋比着他脖颈骂道:“好吃懒做的东西,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当癞子遇到狠人,根本没有招架力!
“好汉饶命,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
李韫一脚踹在苟三儿屁股上,叫他连滚带爬逃离了大街。
真是贱人欠收拾!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渐渐散去。
“好了,麻烦解决了,你们还是快走吧,后面堵老长一截了。”李韫冲马车道。
车内的年轻男子,挤出了个微笑,轻吐了声“谢谢”,随后放下窗帘,招呼仆从赶车行进。
这浅浅的一个微笑,竟然李韫有些发愣,老实说,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
估计是那个大户人家里的富贵公子哥儿吧。
李韫摇头笑了笑,将杀猪刀归还给了屠户,返回了马车。
不一会儿,交通恢复正常。
马车也顺利赶到了长乐街。
“公子,咱们到啦,就是那家铺子了。”
大福指着街旁的一间两层楼高,四开门的大通铺子说道。
李韫先扫了眼街道全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马,嗯……的确是个做生意的黄金地段。
可是,
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店铺门口,一名白衣男子带着仆从,此刻正与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胖子商榷着什么。
他不就是刚刚被讹的富家公子哥儿么?
原先探窗只瞧见他的脸,这会儿全身亮了相——
他一身白衣胜雪,不入一世红尘,更不食人间烟火,手持一把白纸扇,儒雅非凡又风度翩翩,宛如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姜老板,你这个价格,现在租不到这家铺子啦。”
嘴里镶金牙的中年胖子,名叫做黄百万,正是这家商铺的老板,此刻他不停摇晃着脑袋。
“上个月来不是说好三十两的么?怎么今日来便成了六十两?都翻一倍了!”小轩皱眉质问。
黄百万一脸奸诈解释:
“这价格嘛,自然是水涨船高咯,我这旺铺啊,好多人都抢着租呢!姜老板若不快些下手,六十两都不一定能租得到了,呵呵呵……”
“等一下!”
大福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找到黄百万:
“黄老板,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今早才说好五十两一个月租给我,我这定金都带来了,你怎又能租给别人!”
这还用问么?天底下哪个奸商不这样?
李韫走了下马车,冲白衣男子笑了笑,“我们还真是有缘,竟看上了同一家铺子。”
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没有太多表情,微微扬起下巴,只轻轻吐出两个字:
“真巧。”
“公子,你与这娘们儿认识啊?”
大福张口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