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各家主宅。
随着太阳西沉,天色变暗,人员出入变得十分频繁。
这一日,洪家家主摔碎了他最爱的花瓶,问了不下三十次:“还没消息吗?”
李家家主新纳的三十六房小妾独守空房,府中一半家丁被派出城:“找不到人不许回来。”
杨家家主差点亲自出城找人,被族老们死死拦住。
……
澧水县称霸多年的七家豪强,愁云惨淡,笼罩着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抑气氛。
对七家而言,如果说损失家族嫡子和两三个换血境,是伤筋动骨。
那炼脏境的族老出事,犹如天崩地陷。
这意味着,除却坐镇家族的定海神针,阖族上下,都有丧命的危险。
这让他们如何坐的住?
夜幕降临,见族老依然未归的各家家主,不约而同派出六名信使,邀请其他六家家主,来府中一叙。
各家家主看到六封邀请函,好笑之余,不由松了口气。
天塌下来,有六家跟着自家一起扛,还不算太差。
经过一番沟通,众人一致决定在洪家碰头。
此事因洪家而起,必须在洪家做个了断。
洪家大堂。
七家家主齐聚,一阵寒暄。
洪家主招来管家:“去叫世贤和玉茹过来。”
……
偏院。
洪世贤问清楚情况,打发管家先走,看向惶恐不安、脸色苍白的洪玉茹:“还想嫁给他吗?”
洪玉茹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转而恢复清明:“想。”
她目光坚定看,反问洪世贤:“难道大哥不想招揽他吗?”
哪家少女不慕强?
那可是能斩杀各家族老的少年天才,长的又好看,她能不心动吗?
可……
她眼神黯淡:“可我们都错了,错以为他只是普通换血境,本以为他杀死洪奇堂哥等人已是侥幸,没想到各家族老竟折在他手中。”
“原来他对我态度冷淡,是真的没看上我,亏我还想打压他,逼他就范。”
“难怪七叔公说他危险,可能那天他对我动了杀心,只是顾忌城门口人来人往,没有动手。”
脑补出一场大戏的她,脸上尽是懊悔和后怕之色。
“早知如此,我怎会招惹他?”
洪世贤目光幽深:“或许是我看走了眼。”
普通换血境,是他给的结论。
这场闹剧,有一半基于他错误的判断。
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此事稍后再论,想想待会怎么跟祖父以及其他家主解释。”
洪玉茹苦笑一声:“如今只有咬死无关,否则小妹性命难保。”
间接害死各家十几位族老,莫说她只是嫡女,嫡子都没好下场。
哪个家主不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根本不差一儿半女。
而炼脏境族老作为家族基石,全族全力供养,几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二者完全没得比。
洪世贤眼神温柔:“去从你的贴身护卫里,挑一个父母双全、有儿有女的忠贞之士。”
“一切有我。”
……
片刻后。
洪世贤带着洪玉茹走入大堂。
洪家主半身隐藏黑暗中,语气不怒自威:“玉茹,你告诉祖父,传言你和贼人张坤纠缠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洪世贤向前一步:“孙儿已查清此事和玉茹无关,乃她身边护卫口不择言,人就在堂外,请祖父处置。”
他将洪玉茹只是见过张坤一面,护卫如何胡说八道,娓娓道来。
总之,洪玉茹没错,错的只是护卫。
洪家主立刻命人将“造谣”的护卫带进大堂。
在众人面前,护卫供认不讳。
洪家主大怒,下令将人处死,以儆效尤。
“如诸位亲眼所见,此事和洪家关系不大……”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洪兄演的一场好戏,可拿我们当傻子糊弄,未免让人心寒。”
洪家主脸色微变,正欲开口。
只听“砰”的一声,洪世贤长枪拄地,引得众人色变。
他冷冷道:“刘家主,洪某问你,你嫡孙刘泽宇带人追缉张坤,可是洪家授意?”
“刘家族老带人追缉,可是你亲口下令?”
“洪家是否同样损失两位族老?”
他环视众人:“尔等怀疑贼子和洪家有关,洪家已证明无关,尔等却不依不挠,可是觉得洪家好欺?”
“洪某不才,前几日侥幸勘破第二觉,谁敢欺辱洪家,先问过洪某手中这杆长枪。”
其他六家揪着不放,不是真怀疑洪家和贼子有关,而是想趁机在洪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拿护卫祭天,无非给六家一个台阶下。
六家不肯下,他只能翻脸。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世界,终究靠实力说话。
而他洪世贤,恰好有几分实力。
“世贤,你这是干什么?他们都是你的长辈,快把枪收起来。”
洪家主不痛不痒训斥一声,打圆场道:“此事莫要再提,我等还是想想如何对付那胆大妄为的贼子。”
其余家主很识趣的没反驳。
洪世贤收枪,对洪玉茹道:“你先下去,免得消息泄露,他们又怪到你头上。”
洪玉茹躬身行礼,乖乖退下。
吴家主叹道:“此贼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在野外,不好对付啊。”
这是让各家最头疼的一点。
各家追缉队伍覆灭,连消息都来不及传回,证明此人实力接近五阶,非五阶不可敌。
如果能确定位置,七家底牌尽出,杀之不难。
可野外茫茫,妖魔环伺,去哪找人?
况且,七家哪敢出动五阶去找。
一是城中尚有虎视眈眈的县令,没人镇守,容易被偷家。
二是镇族武者万一出点意外,难免其他六家不动歪心思,趁机将七家变成六家。
在座谁不想少一个人上桌吃饭,自己多扒拉两口?
众人无计可施时。
洪世贤幽幽道:“洪某有个疑问,杀人者,真是张坤吗?”
众人闻言,齐齐望去。
“世贤,你的意思是张坤不是凶手?”
洪家主问出大家心声。
洪世贤拱手:“不瞒祖父,孙儿几天前和张坤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不过换血境小成武者。”
“敢问各位家主,你们从换血境练至炼脏境,花了多长时间?”
“好,就算他有奇遇,一步登天至炼脏境,又如何打的过炼脏多年的各家族老,还是以一敌二?”
“难不成,他已勘破迷障,一举晋入五感境?”
“若真如此,我劝各位别想怎么对付他,想着怎么把子孙送走,给自家留点血脉,免得此人打上门,阖族死绝。”
见各家家主脸色各异,似真的有将子孙送到府城或邻县的想法,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洪家主轻咳一声:“世贤,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洪世贤神色认真:“都说凶手是张坤,可各位家主,有听谁说亲眼所见吗?”
“出事之人,除洪家以外,连尸体都没留下,更无活口逃出,他孤人一身,办得到吗?”
被带偏的各家家主心里逐渐有了推测:“你是说?”
洪世贤重重点头:“张坤既没那个实力,又和七家没有深仇大恨。”
“相反……”
他指着县衙方向:“那人既有实力,又有动机。”
此刻,正在听取手下汇报七家动向的绿色官袍青年,被冷风一吹,莫名有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