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还要收费?
主仆二人走下马车,放眼望去。
只见一座砖石结构的建筑横拦在道路中央。
来往的马车在金属横杠之前排队。
横杠抬起,便有一辆马车驶入收费站。
陈清婉一头雾水,她踮起脚看着前方的情况。
马车上的车夫伸出手,手里捏着一张几寸见方的小册子,还有一点碎银子。
收费站窗口里的人接过东西,在册子上盖了个章,递还给车夫。
车夫被人收了银子,却不见任何愤怒神色,反而乐呵呵和工作人员寒暄几句,这才重新上路。
“我大宁立国两百年,什么时候规定过进城还要收费了?”
“这陆言就是私自设卡,盘剥百姓!”
巧儿不悦道。
“这位姑娘可别这么说!”
那老车夫闻言,立即发话。
“陆大人收费,是为了养护这条马路哩。”
“大人说了,这马路人来人往,风吹日晒的,总会坏的,修的时候又要银子,所以这些钱都是攒起来,为了将来修路用的。”
老车夫解释道。
他转过目光,使了一个眼神。
“除了收养路费,过往的车辆还要称重,不得超载,压坏了路面,要罚款坐牢!”
陈清婉随着车夫的目光,转过头。
看见收费站墙面上,写着一行大字。
“来往车辆,一律过秤!超载者,重罚!”
看到这行字。
超载,陈清婉念叨着这个新奇的词汇。
这时,两位穿着灰色制服,臂戴红袖章的人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车吗?什么牌照,拉货还是拉人。”
其中一人看着老车夫问道。
老车夫立即带着人来到车前。
“两年前在县里上的牌照,专门拉人的。”
他解释道。
年轻的那位工作人员翻开工作薄,对照着马车后挂着的牌照,找了一番。
“找到了,正规牌照,隶属于陆大人所开的叮叮打车公司,编号一八六,是一辆出租马车,运营范围,山南县及邻县。”
另一人又问:“过年检了吗?上个月城门口,刘财主家的大侄子,赶着车撞了人,还大喊我伯伯是刘举人!他那辆马车,就是没做年检,车轱辘坏了还上路,陆大人为此怒不可遏,把咱们头儿骂了一顿,现在还在街上扫公共厕所呢!”
“原来是这样,我说好些日子没看到头儿了。他这辆车,今年年后刚做的年检,是合格。”
工作人员回答道。
另一人点点头,看向陈清婉和巧儿。
“陆大人规定,凡是路过车辆,无论拉货还是拉人,都要过秤!满载重量不可超线,否则重罚!”
“晓得的!”
老车夫赶紧应道。
那人拉开车帘,看了马车里面,确认没有人,又走向陈清婉二人。
“跟我来!”
巧儿闻言,立即紧张起来。
“大胆……你要干什么?”
那人有些疑惑:“过秤啊!”
过秤!
巧儿和陈清婉对视一眼,脸色尴尬。
难道要像屠宰场称猪一样,把自己吊起来吗?
“你……”
巧儿越想越难受,忍不住要当场发作。
陈清婉却立即开口:“这位大哥,你看我们两个是女人,体重这么轻,肯定不会超载的,这过秤就算了吧。”
那工作人员却摇了摇头:“这是陆大人的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工作要严谨,按规章制度,按流程来,怎么能靠目测呢?”
他说完,大手一挥,边有人抬着一架铁秤出来。
这铁秤说来奇怪。
底下一个木墩,上面横着一根铁杆,铁杆两侧各有一个大型托盘。
“谁先来?”
工作人员问道。
巧儿看了陈清婉一眼,见后者还是不愿暴露身份,于是红着脸,道:“我先来!”
工作人员点头,道:“你站在左边的托盘里面,双脚都踩进去,压实了,但是别用力,保持自然状态就行了。”
巧儿听着他的话,有些奇怪,这也不像是称猪啊,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走到铁称旁,按照工作人员的话,踩在托盘上,把托盘压在地面。
另一侧的托盘立即翘了起来。
工作人员又开始指挥其他人,把大坨的方形铁块压在对面托盘上。
那托盘被压着,一路向下,直到靠在地面上。
终于,两边平齐。
“八十五斤。”
有人汇报道。
工作人员立即写上数据。
“下一个。”
他看向陈清婉。
陈清婉却被这一番操作震惊了。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秤,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陈清婉也走上托盘,看着对方搬上铁块,忍不住道:“这种称从来没见过,是从哪里来的?”
“这秤吗?这是陆大人发明的,叫做天平秤。这称的两头就好比天和地,也好比天子和万民。只有两方保持平衡,这世间才不会有那么多天灾人祸。”
工作人员解释道。
“大胆!居然敢把天子和万民对等!”
巧儿听见,立即呵斥道。
“难道不是吗?天子如舟,万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万民,哪里来的天子?”
工作人员继续说道。
“简直……简直大逆不道!”
巧儿脸色激动。
“呵呵?我看你才奇怪,一个丫鬟不为自己考虑,却为那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老儿担忧!”
工作人员嘲讽道。
巧儿脸色铁青看向陈清婉。
陈清婉却并不恼怒,道:“大哥,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我在学校学的,陆大人要求所有县衙文吏,必须上夜校培训班,每半年就有考核,考核不过者一律淘汰。这些都是陆大人亲自当讲师,教给我们的!”
工作人员回答道。
“九十斤!”
另一边汇报数据。
巧儿已经怒不可遏,陈清婉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别说话。
两人称完重,回到马车上。
车头铃铛一响,车轱辘再次运动起来。
“陛下,我看万民书说得没错,不管这陆言给山南县的百姓使了什么蛊惑之术,但是他就是想造反!要不然也不会在学堂上讲那些大逆之言!”
“要不要调兵,把他拿下?”
巧儿愤怒道。
陈清婉却摇了摇头,道:“可是朕却觉得,这个姓陆的说的,其实有点道理。”
陈清婉想起小时候在御书房学的帝王术,上面说的道理和陆言说的的确相似。但是陆言一介白身,连个九品县令都是花钱买来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马车随着熙熙攘攘的车流来到了城门前。
陈清婉让巧儿拉起窗帘,透过窗户,打量着山南县城。
县城城墙高大,几乎与省城的城墙齐平,城墙墙面也泛着青黑色的光芒,整齐光滑,看上去坚实有力。
进了城之后,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分布着修长的排水沟,排水沟上各种着一列柳树。树荫下是沿街店铺,叫卖吆喝,酒旗招展,一派繁华。
看到此情此景,陈清婉莫名地有些感动。
国家安康,百姓丰乐,不正是自己登基以来的追求吗?
她正感慨着,却看见街道上人潮涌动起来。
“听说了吗?衙门又审案子了!”
“这一会儿,是刘举人的外甥摊上事儿了!”
“啊?又是刘家人?”
“嘿嘿,做坏事总要遭报应,看陆青天怎么收拾他们!”
百姓们议论着,边走边大声嚷嚷。
衙门审案?
陈清婉思忖起来。
“巧儿,让车夫去衙门,我倒要看看,这陆言到底有多少斤两!”
她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