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韩说跪伏在地上,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羞辱声音,登时抬起头,待看到刘靖的面容后,先是诧异了一下,旋即满脸怒火的爬了起来。
“景皇孙?昨日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按道侯韩说。
刘靖看着对方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对方的信息。
韩信曾孙!
当然,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韩信,而是当年追随高祖皇帝的韩王信,也叫韩信。
此前刘彻年轻时期,有位宠臣,上大夫韩嫣,正是其兄长。
只是,早在王太后还在时,韩嫣被太后所憎恶,外加查出其与宫女私通,让其“畏罪自杀”。
或许是刘彻对其韩嫣宠信,连带着其弟弟韩说,如今也成了天子近臣,此次更是随着江充,一起清查巫蛊。
其实按理来说,韩说应该是卫太子这边的人。
当年他还只是校尉之时,曾追随卫青一起征战匈奴,立功受封龙頟侯。只是后来,又因犯事被剥夺侯爵,之后又再度立下功劳,受封按道侯。
话说如今追查巫蛊的四人组,每一个都来历不俗,且自身也是刘彻极其信任之人。
故而对于这位早已失势的太子,乃至太子宫上下任何人,他完全没有丝毫尊敬可言。
只是,刘靖听到他的质问后,却并不回答。
而是看向门外那群身影。
御史章赣、太监苏文,外加那鸟人装扮的衡水都尉江充。
真来齐了?
“景皇孙,回我的话。”就在这时,看到刘靖并不回答,似乎不将他放在眼里,刚才摔了一跤的韩说顿时恼羞成怒。
“哦?敢问韩候是何身份,难道最近是被祖父封王了?还需要我这皇孙回话吗?”刘靖毫不客气,他等在这里就是想叠加一下幸运值,上赶着等着自己骂的,甚至算不上“硬刚”。
果然,在刘靖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发现心神之中的幸运硬币只有很小的变化,他一时就兴致缺缺。
不过,抱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态度。
刘靖又再度质问道:“韩侯何时被祖父封的王?”
皇室子孙,就算再势微,身份也在。
只有更高一级的“王”,才能用得上回话二字。
而自从高祖皇帝坐稳江山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谓的异姓王铲除的七七八八。
从此高祖皇帝便定下规矩:非刘氏不得封王!
而近日,四人虽然同为追查巫蛊案,既是“同僚”,同时也暗含竞争。
故而。
只此一问。
就让方才恼羞成怒的韩说,脸色一白,他只是侯,还不敢逾越。
想到这里,他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人,察觉到他们脸上各自表情莫名,顿时暗道自己方才愚蠢过头了。
其话锋立刻一转,主动道:“景皇孙,昨日查出太子宫内藏匿桐木人偶,近期陛下头痛体寒,龙体抱恙,怀疑是被此等巫术所害。”
他明着威胁,就差告诉了你们快大难临头了。
然而,在看到刘靖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后。
他又冷声道:“昨日还未清查完毕,今日我等再来清查,奉陛下旨意,还请莫要阻挠。”
说着,身后的队伍也很快走了进来。
“谁说我要阻挠,父王特让我来迎接。”
说着,刘靖也让出一步。
嗯?
对于面前的场景,刚刚走进来的江充等人,顿时满是疑惑。
不过,他们对于面前这位年少的皇孙,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纷纷怀疑刘据。
“难不成……”
就在这时,江充脸上惊惧和怀疑一闪而过。
昨日他们来的时候,太子宫上下可是愤怒至极,差点都动了刀兵。
要知道,这个时候动刀兵,即使他们有陛下的旨意,但刘据真要是翻脸,他们还真要糟。
然而,刘据不愧是外界传闻的“懦弱”太子,竟然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后,就让他们大肆搜刮太子府。
不过一想这也正常,当今天下,谁敢抗旨?
只是今天,太不正常了。
这位景皇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面对按道侯韩说的挑衅,只是随口一问就轻松化解,而对他们所说的搜查,更是表现的毫不畏惧。
仿佛……早就胸有成竹,全然不怕。
是什么能让其不怕!
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当这个问题出现之后,江充再也按捺不住了,“给我搜!”
他大手一挥,实际上不用他动手,御史章赣以及黄门苏文等人,早就在第一时刻带人冲了进去。
太子宫很大,要搜的细致些,得耗费不少人力、以及时间。
而江充派出众人后,则是趾高气扬,径直带人穿过廊道,中院、然后直往内宅而去。
一路上,太子宫的侍女也好,宾客、家将也罢,纷纷敢怒不敢言。
终于,江充来到内宅。
刘据早已等待多时,他坐在凉亭之下,身后是坐着的家眷,四周则是宾客以及卫士。
二者之间没有任何话语,刘据脸色阴沉,江充却视若无睹,毕竟昨天他也是这个表情。
“去搜!”
四周早已经翻找过了,但这一次要求更细,刘靖也算是见识到,江充这伙人的挖地三尺。
是真的挖地三尺,连地板都掀开了。
不过,在搜了小半天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甚至,等到苏文和章赣等人,也是派人交流信息,并无搜到丝毫东西后。
江充摸了摸头顶上戴着的羽冠,手指摸索着羽毛。
忽的……
他眼睛一眯,登时看向刘据坐着的方向!
就是那里??!
想到这儿,江充突然开口,
“太子殿下,敢问昨夜,您为何派人去抓捕那些方士?”
刘据冷脸看来,并不言语,而是看向刘靖。
嗯?
察觉到这一点,江充意外至极。
要知道,太子宫中论身份尊卑,除却太子外,第二也是嫡长子刘进。
而一个景皇孙,他在此之前都很少听过。
要说刘据不想回答自己的话,那也该派刘进,而非这位景皇孙。
而刘靖因为早就打过招呼,所以早已开口。
“方士、蛮巫之流以巫蛊害人,如今扰得京城鸡犬不宁,父王坐镇京城,可掌权行罚,抓捕这些让京城安宁,有何不可?”
呵!
毛头小子,江充心中暗叹一声,他是玩弄话术的祖宗,就靠这一手,忽悠的当今汉皇找不到北。
此子之言,在他眼里,有无数漏洞,而他只需一句,就能让其惊恐不安!
“你怎么知道巫蛊能害人?这么说,是太子宫内有人曾寻找方士,借用这巫术诅咒他人?乃至诅咒陛下!”
“如今抓捕,难道是你们在销毁人证?”
最后几个字,他已经是加重语气,直接一个大帽子盖了过去。
换做他人,早就被这帽子扣的六神无主。
刘靖却宠辱不惊。
甚至,其下一刻所说出的话,不仅是给江充来了个大的。
连刘据以及刘进等人,都被吓得满头大汗。
“都尉是耳聋吗?我方才说的是方士、巫师以巫蛊害人!”
“尔等奸臣,残害人命,无端扩大,陷害忠良,借此排除异己,甚至陷害到了储君头上。”
“非巫蛊害人,而是人害人!”
他语速加快,最后一句,更是直接怒道:
“此皆因,皇祖父年老昏聩……听信尔等谗言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