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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还愿疏》

    此刻的刘靖,完全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

    在刘彻让太子进去建章宫后,他便立刻分析当下的局势。

    现如今……

    刘彻一共有六位皇子。

    早年间,除了刘据之外,二皇子刘闳、三皇子刘旦、四皇子刘胥,五皇子刘髆,在成年前后,都被大臣上奏分封各地为王!

    皇子成年出京,这是惯例,可以维护太子的地位。

    其中,二皇子刘闳被封为齐王,但未成年就已然离世。

    算上外封剩下的三位皇子。

    现在,京城之中还有两位皇子。

    太子刘据,六皇子刘弗陵。

    后者深受刘彻喜爱,甚至在原来的历史中,也的确登基为帝,只是可惜,其在位十三年就驾崩离世。

    随着刘据起兵,刘彻要废太子的想法,恐怕就会在最近几天落实。

    接下来的大汉,必定迎来波折。

    不出意外,刘靖甚至能想到:恐怕明日刘彻召见臣子的时候,群臣就会提出“废太子”之事。然后由各方臣子站出来,开始数落“刘据”的罪行。

    这种官方程序是必定会走的。

    毕竟储君涉及宗庙社稷,传承有序,而当今陛下如今已经年老。

    废掉一个太子,就必然要起一个新太子。

    先不提,其它三位皇子能不能反应过来,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尽快回京。

    反正当朝之上,肯定会有人,拥立昌邑王刘髆以及刘弗陵……

    所以,刘靖必须早作打算。

    不论是为了自己,为了太子府,亦或者是为了自己前往上林苑所看到的那些人。

    他都需要在未来几天,最为关键的“时间点”,破坏他们所有的计划以及流程!

    眼下,因为神明台求雨,他已经有了“天意所钟”的光环加身,民心所望。

    用祥瑞打败巫蛊,用“真实”打败虚假!

    这是他早就定好的计划。

    现在……雨刚下了,民心有了,所有的铺垫都完成了。

    但幸运值空了,得继续叠加。

    故而……

    刘靖心神一动,下一段的内容,已然出现。

    “自太祖高皇帝立我大汉国祚,而今已百二十年。我汉室兴立之初,天下内忧外患。内有诸侯王不安而反,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幸而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剿灭各方叛乱,兴黄老无为而治,天下初定!”

    “然,彼时匈奴强,我汉室弱。白登之围后,为天下太平计,开启我汉室公主和亲匈奴之策。我汉室虽有求和之心,但匈奴却无和平之志。”

    “纵然汉室卑微至此,匈奴亦三番五次侵我疆土,掳我百姓,破我城镇,杀我子民!”

    “故而,汉室与匈奴,势不两立也!”

    这一段先把调子定下,避免刘彻听到第一句话不对劲,直接让人给他轰下台了。

    而后,刘靖再度酝酿一番。

    又继续写道:

    “惜我汉室,太祖高皇帝之后;又经吕氏乱政,汉室传承险遭覆灭。幸得良臣忠将,历功臣、外戚、宗室多次灾祸,终护文帝登基,是以我汉室之兴,由此而启!”

    “自春秋起,首推贤君者,为我汉室孝文帝。文帝之贤,贤于恭俭、贤于爱民、贤于宽政!”

    “古之公侯,莫不与民争利。惟孝文帝,知百金为中人十家之产,弃露台而省百金;所穿衣物、所用帷帐皆无文绣;乃造陵寝,无金银铜锡,皆为瓦器!”

    “文帝爱民,从民之欲,劝趣农桑,减省租赋;惩亡秦之憋,兴宽厚之政。及至景帝,除七王之患,沿用文帝之政,至我朝陛下登基之初……”

    “七十年来,非遇灾祸,民自给自足。府库余财,膏庾尽满;京师之钱,累计百万;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而不可食,民间牛马,阡陌成群……”

    “故,我汉室之兴,为百姓之兴!”

    “当今陛下,有称霸四海之心,囊括宇宙之志。登基之初,大刀阔斧,改革朝政之弊,罢黜百家,清退闲宦;唯才是举,不拘一格!”

    “故陛下在位以来,扫除匈奴,一雪前耻!开拓西域,远征大宛,东征西讨,开疆拓土!”

    “以至如今……”

    “匈奴弱,而我汉室强!”

    “我汉室若有名传后世之功,首推陛下也!”

    写到这里,上篇就算差不多了。

    还愿祭天,全是好话。

    然而,下一刻刘靖眼眸之内,决心已下,提笔再挥。

    “然,史上历代贤君,皆有过失。”

    “文帝虽有爱民之美,亦有怠废之政,景帝虽能扫清七王之乱,究其因果,未免无其年少之时,手执棋盘,诛吴国太子在前之因。”

    “故而,陛下也有过!”

    “靖为刘氏子孙,所观陛下之过数条,如今既为还愿,当告知苍穹,望苍天鉴之……”

    “一、崇信长生、大兴土木!”

    “陛下如今言长生可得,而一意求仙,三番数次巡游天下,所耗巨甚。虽富有四海,却贪民脂民膏,大兴土木,广修宫殿!”

    “昔年孝文先帝,尚且以百金衡量所修宫台。”

    “陛下如今所修宫殿,又值百金几何?”

    “陛下崇信之方士,居庙堂之上,以谗言乱我汉室,诬太子于东宫,若无天赐祥瑞,恐如今父子相残,长安生灵涂炭,为我汉室罕有之大祸!”

    “而今国祚混乱,天下吏贪横行,民不聊生,赤地千里,盗贼滋炽!此为陛下之一过!”

    其实这一部分,是刘靖此前说过很多的。

    但这次之所以再提,是因为他必须借用此次将别人甩给“太子宫”的恶心玩意,全部给抛回去。

    同时,他也要借此事,将此次陷害太子宫的,来个杀鸡儆猴!

    先是防守,才是进攻。

    想到这里,刘据再度写道:

    “二、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识人不明!”

    “先圣曾言: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陛下早年吞吐四海,驱逐匈奴,是存为我汉室永享太平之志。陛下提拔人才,不分贵贱,唯才是举。”

    “是以,卫青、霍去病此帝国双壁,横空出世!”

    “若然陛下于此停手,陛下武功之德,自然光耀万年!”

    “可此后,陛下为求一千里马,竟劳师远征,选用将才不再唯才是举,而是选用亲近之臣!”

    “李广利,有何功德,有何战功,可居贰师将军?且值得陛下看重,一次次将我汉室英才,落于其手,被其鼠目寸光,葬于敌寇之手?”

    “是其以六千骑兵、数万热血儿郎,攻打只有三千弓箭手的大宛。且首次未至大宛,就以惨败收场。只余几千残兵败将,于边境打秋风乞讨而活的壮举?”

    “还是其以六七万精锐大军,远征小国大宛,最后只剩下一万多伤卒的胜利?”

    “二次远征,精锐大军死伤惨重,军士流血千里,不如几匹牲畜?”

    “不愧贰师将军!”

    “所谓汗血,其名血汗!”

    “为我汉室万里远征军卒之鲜血而染!”

    这一句话落下。

    刘靖脑海中,闪现出刘彻那雷霆之怒的样子。

    而后心中沉思,只觉得不够,于是再添了一把料。

    “陛下数十年远征,不提耗费之财,只谈伤亡之命!”

    “民间早有传言:陛下师出三十余年……”

    “天下户口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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