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霍文熙打来的。
“喂，Mani姐，雷猴啊，搵我乜事啊？”
霍文熙有些哭笑不得地听着他的蹩脚白话，一旁的梅燕芳也忍不住抚额。
“路生，您好，不打搅吧？”
“呵呵，Mani姐这是要请我吃饭啊？”
“我来我来，这顿我来！”
刘伊妃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眉飞色舞，指甲盖把董事长办公室的真皮沙发扣得嘶嘶作响。
“是这样路生，我也是受人所托，想请你出席明晚的芭莎慈善夜活动。”
“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但实在碍不过人情，也就不自量力一回了，勿要见怪！”
路宽一愣，谁啊？秋裤芒这么大面子啊？
刘伊妃耳朵竖起来听着，心里狂叫着不许答应！
我叫你去你不去，别人叫就行是吧！
路宽沉吟了一会儿，咂了咂嘴：“Mani姐啊，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愿望。”
“嗯？路生请讲。”
“这样吧Mani姐，你叫我一声靓仔就答应你。”
刘伊妃在一边听得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如果她知道靓仔的反义词是叼毛，此时一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
电话另一头传来吃吃的笑声，路宽突然听到梅燕芳的声音。
“靓仔，要不要你家姐亲自去公司请你啊？”
路宽一愣：“家姐？你什么时候到北平的，上午电话里怎么不说啊？”
“你下周回国都没告诉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哦。”
刘伊妃从沙发上跳起来贴到路宽手边：“梅姐，我是伊妃啊！你到北平了吗？”
路老板无奈地看着她抢过电话和梅燕芳热聊起来。
刘伊妃在拍摄《爆裂鼓手》时被路宽带到香江认识她，梅燕芳又成了她在演员修行路上的榜样人物。
加上几次去香江录歌、参加专辑发售活动，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如果梅燕芳不是女明星，按照正常人的生活轨迹，孩子也应该跟刘伊妃差不多大吧。
刘伊妃眉飞色舞地和梅燕芳叙了会儿话，又把手机还给路宽。
“喂？家姐，我让阿飞去接你，晚上就住家里吧。”
梅燕芳笑道：“你家有多大啊，够不够住啊？”
“大得很！你一小时换一间卧室都得啊，你把地址发给我，对了，顺便邀请下Mani姐一起来吃饭。”
“好，我知啊。”
路宽随即把阿飞喊进来，吩咐他去接梅燕芳等人，又通知厨师到位。
自己每次去香江都借宿在梅燕芳恒安阁的宅子，她来一趟北平，路宽当然也得尽心竭力地待客。
他突然发现刘伊妃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干嘛啊，晚上请你吃饭，就算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路老板笑道：“不是我区别对待啊，梅姐一向热心慈善的，她让我去，我还能拒绝吗？”
刘伊妃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一针见血。
“梅姐？我看是因为那个Mani吧？”
“路宽，你是不是是个女的你都忍不住啊？”
路老板看着她一脸的鄙夷正气凛然：“当然不是！”
“刚刚你我不是就忍住了吗！”
刘伊妃怒上心头：“我创死你！”
路老板挡住她的头槌攻击：“别闹，让你司机开车过来，阿飞去接梅姐了，我们先回去准备下。”
“我怕你把我的车坐脏了，自己回去吧！”
梅燕芳霍文熙此时正在鹰皇的中北国际演艺专修学校。
这个学校的名头后世不是非常响亮，但是在2003年鹰皇的北上策略中，中北曾经也是发挥了桥头堡的作用的。
学校由香江鹰皇娱乐和北平广电旗下的中北电视艺术中心合办。
这个广电是北平市广电局，中北电视是它下属的事业单位。
2003年7月初正式开学，吸引了无数对娱乐圈有梦想的少男少女。
这年头只有到达一定层次的从业者才能看出香江娱乐业的衰败，和中心逐渐向内地转移。
普通老百姓哪里能看得这么远，都想着把自家孩子培养成小雁子紫薇那样式儿的呢。
又因为中戏北电太难考，这类民办的影视院校就成了香饽饽，还是香江大娱乐公司办的，老师都是大明星！
于是就一窝蜂地挤进去了。
不过从这里面走出去的艺人倒没有特别出彩的。
稍微有些名气的，像组合“至上励合”的李茂、2011年快女的亚军洪辰、黄教主的女友李菲儿。
还有一个书友可能不知道，狼友们一定知道的。
王李丹妮，《一路向西》那个大奈按摩女小思，号称内地叶子楣。
（这里有张图，被审核和谐了）
同时李守成也因为对路宽的重视，决定撤换北上事务的主理人，派遣霍文熙负责管理。
梅燕芳是被她邀请过来参观指导的，此前剪彩开学的时候房龙、周闰发、李宗盛、冯小钢等人都来捧场，给足了鹰皇的面子。
“Mani啊，李生现在很看好我那个细佬啊？”
霍文熙一愣，心知自己的意图被识破了。
她刚刚是打着受苏茫所托的旗号，当着梅燕芳的面给路宽打电话，但其实是自己想和路宽接触。
“梅姐，瞒不过你啊，老板让我多和路导这样的内地青年才俊接触学习，我又没这么大的面子，这才。。。”
梅燕芳笑道：“你们呐，当初好好合作就是了，非要搞那一出，何必呢？”
霍文熙也在心底暗恨。
是啊，何必呢？
说得就是你，谢霆风！陈冠西！
人家现在是威尼斯金狮和戛纳最佳导演，你们呢？
一个两个的才差不多把自己身上的脏水撇干净，电影倒是拍了不少，今年12月还有一部许安华执导的《玉观音》，谢霆风和赵雁子担纲男女主。
说起来也不能算差，但那看跟谁比啊？
如果当初霆风没有退出《爆裂鼓手》，那在威尼斯。。。
哎，说多了都是泪，特别是霍文熙这样典型的香江式经纪人。
她们和雇主之间已经不单单是工作往来，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就像梅燕芳的经纪人王敏惠，梅燕芳去世后还把自己的音乐公司交给她全权打理。
“梅姐，您是圈子里的大姐大，和老板又这么熟悉，我也不瞒你。”
“今年公司的重心会向北面倾斜，在内地寻找导演、演员和影视公司合作，路导就是老板点名的人物。”
梅燕芳悠悠地叹了口气，既为路宽感到骄傲，看着他凭借自己的实力让香江的资本大佬也“低眉顺眼”地抛来橄榄枝。
也为香江影视行业不可避免的衰退感到遗憾，世易时移，那个曾经无限辉煌的东方好莱坞也不复韶华了。
就像她自己一样。
“只要你们诚心合作，我想小路也不会拒绝的。”
“香江总归还是有一些资源，也能辐射到东南亚地区，对他的电影来讲也是有票房价值的。”当然有价值，路老板才跟人家邹文怀的女儿见了一面，就已经把嘉禾影业惦记上了。
鹰皇的中北影视学校就在朝阳区，阿飞很快就到了，接上梅燕芳和霍文熙直奔恭俭胡同。
“路导，你这家真气派啊！”
霍文熙倒不全是拍马屁，香江的高门豪宅她见得多了。
但是这样带着浓厚的传统文化气息的贵气府邸，特别是路宽让许凯同把三间院子合起来规划，按照他后世的审美和眼光去修葺。
才有了眼前这座总计1400多平的低调奢华、闹中取静的中式宅邸。
对于路宽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像别墅一样好做安保，能打造成一个乌龟壳。
“哈哈，随便坐啊Mani姐，梅姐我带你到房间看看。”
刘伊妃挎着梅燕芳的手臂：“小路，给我准备了吗，我今晚也要住这里，和梅姐作伴！”
“你妈打不死你！”
路宽家里有个高薪聘请的兼职淮扬菜师傅，据说之前干过国宴。
提前半天预约，一桌席8000块钱的劳务费，原材料另算。
7月底的北平正是酷暑时节，但是四合院子里的大槐树白天遮阴，晚上纳凉，晚餐也就放在了院子里，大家倒也不觉得热。
梅燕芳胃口小，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小路啊，还是你这个院子住得舒服啊，脚踩在地上，踏实。”
“有句话形容四合院的惬意，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
“梅姐，这就叫中式浪漫，和香江那种西化的奢侈是两种感觉。”
霍文熙点头同意：“之前老板带着我去过西城区那边的钟国会，和你的院子一样漂亮，这才是我们国家的历史和文化啊。”
胖丫头猛吃了一阵也饱了，听着他们叙话。
“梅姐，我妈妈也买了一套，就在隔壁胡同，等装好了请你去做客好吗？”
“还有文熙姐姐也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这大概也是受路宽的影响吧。
“梅姐，怎么突然来北平了？”
霍文熙笑道：“路生，我代梅姐回答吧。”
“鹰皇下个月再北平有一个抵抗肺炎慈善演唱会，我们邀请梅姐参加。”
梅燕芳接过话头：“内地的那个什么时尚杂志请我参加慈善晚宴，还请我邀请房龙，我同意了。”
“另外就是张一谋导演的《十面埋伏》要开机了，邀我过来聊一聊。”
“如果情况允许，我还是想如期出演这个角色。”
后世梅燕芳在2003年底逝世，姜志强和她生前关系颇佳，张一谋也很认可这位天涯歌女的艺术人生。
在影片结尾悼念：谨以此片，缅怀梅燕芳女士。
刘伊妃迟疑道：“梅姐，你的身体。”
“没事的，各项指标都向好，明年年底再彻底复查一次就行了。”
路宽这才放下心来。
饭吃到一半，刘晓丽也到了，她是接女儿来了。
放茜茜一个人在路宽的四合院过夜？
即使有梅燕芳在，那和把她闺女往悬崖下面推有什么区别？
霍文熙和路宽喝了几杯酒，很收敛地表达了一番来自鹰皇高层释放的好意就离开了。
人家这一大家子吃喝叙话，自己还是有点儿眼色吧。
她做事一向是润物细无声，交好路宽也不在这一时。
何况就如同老板所说，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一拨人，只要看见了合则两利的一面，是不会计较之前的些微龃龉的。
刘伊妃见霍文熙走了才悄声问道：“路宽，鹰皇怎么前倨后恭地，又派人来讨好你啦？”
刘晓丽拍了她一下：“别瞎说，人家是和小路谈合作呢准备。”
梅燕芳笑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你自己实力强大了，会发现身边都是好人。”
刘伊妃问道：“那你还搭理他们吗？之前那么针对我们内地导演和剧组。”
路宽瞥了她一眼：“你拿果汁敬我一杯，我就教教你。”
小姑娘笑嘻嘻地端杯：“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
“刘阿姨，你要不也喝点儿？”
刘晓丽面色骤变：“不了不了！这孩子，怎么总想看你阿姨笑话。”
刘伊妃和路宽对视一眼，捂着嘴笑起来。
显然都想到了在纽约过年时，她老母亲酒后动辄“老娘怎么怎么样”的糗态。
刘伊妃催促路宽：“酒也喝了，你讲讲吧？”
路老板放下筷子。
“梅姐也在这里，她很清楚的，其实香江电影圈子里也分左派右派。”
“讲这件事，还跟你有关呢，小王语嫣。”
“什么意思？”
“你演的王语嫣，原型就是金庸一辈子爱而不得的女人夏梦。”
“这位夏梦女士当年在香江的国语长城电影制片厂，和其余两位女星并称‘长城三公主’，曾经也红极一时。”
“内地文哥开始后，香江的左派电影公司长城、凤凰都收到政治冲击，夏梦暂别影坛去了北美，一直到国内改开后才回到香江，创立了青鸟电影公司。”
“当时香江的新浪潮艺术流派就是她带进来的，在《自古英雄出少年》、《似水流年》等片爆火后，她把影视公司转售给姜祖义，就是姜志强的父亲。”
“知道姜志强为什么比鹰皇能更脚踏实地地融入内地影坛，接连投资《英雄》、《十面埋伏》，拥抱内地的发展机会吗？”
“就因为姜志强的父亲接手的这家电影公司，骨子里流的就是左派的血液，出身决定屁股，屁股决定脑袋！”
刘伊妃好奇道：“那鹰皇呢？”
“李守成是在海上博浪打下的江山，和姜志强不一样，但是看到姜志强吃了甜头，今年内地的CEPA正式出炉，更是催着他们必须要抓紧北上。”
路宽说着转向梅燕芳：“梅姐，我听阿飞说他是在鹰皇的中北学校接的你，想必你也很清楚他们的动向和心思。”
梅燕芳很是欣赏路宽的缜密心思，她已经没办法区别这到底是真有神通，亦或是生而知之的世事洞明。
总之一切的纷繁复杂在他眼里很快就被抽丝剥茧，对应如流。
刘晓丽笑道：“还是小路有本事，那会儿鹰皇的几个艺人多嚣张啊，现在恐怕他们见你也得恭敬一些了吧。”
刚刚霍文熙的姿态大家也瞧得一清二楚，那真是屁股坐板凳都只坐一半的。
路老板哂笑着摆摆手。
“名利场不就这样嘛。”
“以战求和平，则和平存，只有自己有实力，才不会沦为可有可无的角色。”
刘晓丽点头称是，面色隐隐有些挣扎。
今天她是和程敬非去见刘泽宇了，并不是她想去，是程敬非的生意出了问题，她也不大好袖手旁观。
只是这会儿看到鹰皇对待路宽的礼遇，看到霍文熙当面的谦恭，她还是不免动摇起来。
在她之前的认知里，那可是港圈大佬啊！
怎么能被路宽打了左脸一巴掌，还笑呵呵地派人把右脸也凑上来呢？
保洁阿姨收拾着残局，见女儿和梅燕芳在院子里散着步，刘晓丽突然叫住了微醺的青年导演。
“小路，阿姨有件事要同你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