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坦诚以待”,两人的关系顿时缓和了不少,不过马旺的脸上也慢慢露出了那熟悉的傲慢之色,看的齐飞心中一片恶寒。
“若非被你小子偷袭得手,我岂用如此趋炎附会?哼!等你转身的那一刹那,老子就要送你去见阎王!”
齐飞下意识地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着,嘴上却不由得苦叹道:
“哎,我现在才知马兄你方才说的话,不过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可笑如我竟因贪念而一时糊涂负了伤,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
随着两人只见剑拔弩张的消失,马旺也对齐飞调侃道:
“哪里的话,齐兄不过是疏忽大意罢了,不过照方才的意思,你是背着梨仙婆婆前来的喽?这与她人私会,按理说要被浸猪笼的哦!”
齐飞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尴尬的说道:
“马兄说笑了,小弟虽是偷跑,但这老妖婆已被那魔女被吓破了胆,愣是不敢出门半步,更是直接打发我先行离去,我又怎能错过这天大的良机如此?若是能觅得灵石法宝,我定然从此远盾山中,潜心修行,修为大成之后必斩那老妖婆的狗头于剑下!”
马旺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已经放下了对齐飞的戒心,全然没有看到齐飞眼中如鬼火般冒出的杀机。
二人没有多做交谈,三两句客套之后马旺便首先开口道:
“齐兄,咱们走吧,时间紧迫,莫要给他人占了便宜。”
此时的齐飞是巴不得这马旺赶紧掉头进洞,当下赶紧起手示意马旺先行,谦逊的道:
“马兄先请!”
马旺不疑有他,不等齐飞说完话,就径自转过了身,就要向着洞府内走去。
也就是半个眨眼的功夫,就在马旺身子刚刚转过的那一刹那,只见齐飞猛然甩头,将背后束起的长发甩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行云流水般一拽之下,取下了根比普通款式略长的发簪,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向马旺的背心投掷而去,一套动作下来浑然天成,就像是练习过千万次一样。
齐飞深知自己用作发簪的飞刀乃是由寒铁打造,锋利无匹,单从价值上就要远远超过自己的佩剑,更是自己无数次死里逃生,袭杀敌人的利器。
但凡见过此招的修士,无一不已成为了自己的刀下亡魂,齐飞有自信,这马旺今天定也不会例外。
可是就在他飞刀出手的那么一瞬,他突然浑身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死亡的恐惧瞬间如潮水向着自己袭来。
只他还在愣神之际,突然,齐飞感觉自己胸口一凉,然后就是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然后他便重重地坐到了地上,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骇然。
“啊啊啊!马旺,你,你暗算我!”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左胸上赫然插着一把黄褐色的短刀,或者说这根本不能算刀,只能算作一张薄如蝉翼的铁片。
正是这张铁片,直愣愣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那种剧痛,以及心跳正缓慢衰竭的感觉让他万分惊恐。
到了此时,马旺方才将刚要转身的躯体硬生生地扭向了一旁,齐飞投掷过来的那把短刀险而又险地刺中了他的右臂,狠狠的穿骨而过,堪堪避过一道杀劫。
青云甚至能够看到在马旺手臂另一面冒出的刀尖,但以如此伤势换来敌人的死亡,却要划算太多。
如此变故发生的极快,看得青云是目不暇接,他想到了齐飞可能会偷袭,虽然齐飞没有表露出丝毫杀气,但是如今的青云非比先前的吴下阿蒙,不仅身体被强化,灵觉因为融入了麒麟真灵的残魄,五感胜过普通修士数倍。
但是青云没想到的是,这马旺虽然看起来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且对齐飞也已坦诚相待扔了武器,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地方可以隐藏。
可他竟也能看出齐飞的计策,且那黄褐色的飞刀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就算是有百宝囊也是要一定时间才能去取出的啊?
“他究竟是何时拿出飞刀的呢?”
青云不禁在心中暗想。
马旺由于强行扭转身体使得重心不稳,竟比心脏中刀的齐飞率先倒地,刚刚跌坐到地下,山林间便响起了他狂放的笑声,言辞恶毒至极:
“哈哈哈,我说齐飞啊,齐老姘头,这下你可见不到你那老妖婆,哦对不起,是老相好了吧?”
齐飞怒目圆睁,却情知自己心脏受创必死无疑,已经没有时间去和他争执了,只是凄惨的笑了笑,声音沙哑地张口道:
“马兄,你是如何做到的?”
马旺冷笑一声,并不作答,而是森然说道:
“齐飞,别说我看不起你,我马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见利忘,背信弃义之徒!我师父养我教我是为大恩,我现今为他做点事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这里虽然危险却明显是福缘更大,师父给我机会前来寻造化,我吃饱喝足当然要给师父留点汤喝喝,要不然还留给你不成?你或许不信,但我可以告诉你,今天你若不偷袭我,我绝不会动你!”
马旺稍稍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发现飞刀穿透手臂,暂不能强行拔出,不然定会血流不止,于是他轻点穴道先止住血后接着说道:
“你与梨仙婆婆双修近二十年,修为精进神速,现在因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毁容也不过才十年时间,如今她又被萧洛一所伤,纵使她道侣不少可那也是你自愿为之,现在你不助其恢复反倒吃里扒外想要杀她,真乃狼心狗肺!更何况你能偷袭我一次怎么就不能偷袭我第二次?我信你我就是头猪!”
听得马旺说了一大堆义正言辞的话语,齐飞居然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发怒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将死前的淡定,与先前动不动就会因为此事而发怒的行为大相径庭。
只见他胸前的衣襟正如饥似渴地痛饮着伤口处渗出的心血,齐飞面色苍白而又平静地说道:
“马兄说了这么多都未曾正面回答与我,难道真要让我死不瞑目你才开心吗?”
马旺闻言双眼紧盯着齐飞不放,等了一会儿,看他气息真的渐弱,这才轻轻一叹。
事实上,之前的话,说穿了就是他想要拖延时间,自己惯用右手,可现在右臂中刀,战力骤减,且这齐飞修为本就略高自己一筹,若他暂时封闭心脉,争取最后一段时间的反扑,那今天说不定自己也得耽搁在这。
可眼前的齐飞双目死灰,了无求生之意且面色坦然,想必已经接受现实不愿再做挣扎。马旺内心也是复杂,少顷,他还是张口说道:
“我这法棍虽然只是一品法器,但好歹也是货真价实宝物,可你与我交手之际我便发现,你手中的长剑却是凡铁,至多也就是凡人使用的上乘宝剑罢了,与我这法棍都有一定距离,怎能用来临阵对敌?”
“所以?”
“所以我料定你还有后手,况且梨仙婆婆扎根这清水镇比我师父要久很多,没理由不给自己的道侣一件像样的法器吧?想必插入我手中的簪刀就是你的毕生心血吧?”
齐飞闻言,缓缓点头,微笑道:
“都说这五花山内马旺乃是头号目中无人的憨货,我以前见你也是这么认为,没想到啊没想到,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齐飞的话语中透着苦涩与后悔,他怅然道:
“这褐色短刀应该就是你放下法棍时,最后那一阵摩挲然后藏在手中的吧?应是如此了,你不停用言语讥讽我,想必也是为了影响我的心神,让我不能发现你的小动作。”
马旺目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作默认,紧接着,齐飞已经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小弟厚颜想请马兄帮在下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不知?”
齐飞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等马旺的回答,而马旺心中多少也能猜到点他的想法。
这齐飞乃是和他同辈之人,也是清水镇周围有名的年轻修士,虽然他是隐雾谷梨仙婆婆的众多道侣之一,也因身份常常被人嘲笑,但他灵引后期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像他们这种年轻修士若非是心高气傲不愿委身下作,早就被招揽到一些三流乃至二流门派的外门去了。
而且他俩过去也是见过数次,有一定交情的,如今却生死相向即将天人永隔,马旺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但是他却没有答应齐飞的遗愿,而是摇了摇头,甚至连话都没有接下去,因为这就是如今的修真界。
冷血,残酷。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股推力一般,将人们逼向一个叫做冷漠的彼岸,全部求那无情之道。
齐飞悲凉地凝视了一眼冷漠的马旺,而后他努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看向了天空。他并不责怪对方,只是不知为何,齐飞忽的想到了隐雾谷里无数的梨树。
每当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之时,隐雾谷的梨花总是欲拔头筹般,第一时间在五花山周围绽放,那一望无际的梨蕊之海、沁人心脾的曼妙梨香,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仿若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的他不过还是一个迷失在隐雾谷的少年剑客,就这么与那正栽种梨树的女子不期而遇。
那时的他如孤狼般独自舔舐伤口,那时的他却又如梨苗般心甘情愿被人栽下。
到后来,思绪思绪越飘越远,越飞越高,直至最终,齐飞的耳中传来一声闷响,却再也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的疼痛了,很轻松,又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