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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朝中局势风云诡

    站在船头上刘淮望着越来越近的建康城,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已经是正月十三,靖难大军诸将都在这艘船上,赶往建康接受封赏,大军则是分为两部,一部驻扎在巢县休整,一部驻扎濠州钟离,与身在涡口的金军对峙。

    但是此时靖难大军两部最高军官都是副统制,统制官一级都被召集了回来,甚至一开始被虞允文与叶义问两人私下商议临时掌管靖难大军的陆游也不例外。

    原因无他,因为靖难大军“虐民”。

    当然,对于民的理解,刘淮与两名宋国相公的理解是有所差异的。

    归根结底还是要应到文彦博的那句大实话:“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也。”

    如果从历史上来看,文彦博其实并不是教导皇帝应该怎么做,而是在叙述一个事实罢了。

    宋国本来就是与士大夫共天下,换句话来说,政权所能触及的最底层,就是地主豪强。

    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妨碍刘淮将这句话当作既得利益者的无耻胜利宣言。

    而继承了刘淮意志的靖难大军,自然对这句话不屑一顾。

    辛弃疾杀光定远陈氏男丁,就是这个道理。

    一开始,虞允文还觉得只有辛弃疾杀心太重,将他调了回来。然而没想到主事的陆游同样性情酷烈,直接开始召开公审大会,由那些淮西兵带头,开始对各地的地主豪强乃至于小吏官员开始控诉。

    陆游也不含糊,证据确凿后直接杀人,根本不管刑上不上士大夫,知县都他妈杀了两个了。

    可偏偏这些官吏现在还活着的,要么投降过金人,要么就是临阵脱逃,丧师辱国,现在还在战时,陆游以镇江府参谋军事的身份临阵处置了,倒也是合情合理。

    在陆游的带头之下,靖难大军各个统制官也有样学样。

    而随之带来的一个结果是,靖难大军的兵力迅速膨胀了起来。

    许多还有些志气的两淮士人与官兵都想要加入靖难大军,以期望建功立业,以成不世之功。

    而许多没有尺寸立足之地的百姓,听说山东有类似均田授田的制度后,也想要拖家带口的跟着靖难大军回到山东。

    根据之前刘淮与虞允文的商议,靖难大军的定额有两万人,却一直没有补充完全,此时刚好遴选扩充兵马,以应对接下来回到山东时的大战。

    陆游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处,然而却架不住靖难大军所过之处,地主豪强哀鸿遍野,不少手眼通天之人甚至将“冤情”递到了朝廷中枢。

    虞允文也有些吃不住劲,干脆借着献俘封赏的名义,将靖难大军的所有管事的全都叫了回来。

    祖宗们,你们可安生一点吧!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再加上靖难大军北上之路还算是周全,一路上的赈济也是有条不紊的展开,各部兵马也需要休整,在没有大战要打的情况下,各个高层军官暂时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郎君,这建康乃是龙潭虎穴啊。”化名李文通的李通此时胡须已经剃光,眉毛已经修剪,脸上也已用炭黑细细敷了,鼻头用胭脂稍稍涂红,甚至专门饿了好几日,让脸颊稍陷。

    现在如果不是十分熟悉之人,乍一看之下,没人会认出这名曾经的金国宰执。

    如今李通已经自认为是刘淮的谋主,自然事事要为主君考虑。

    在他看来,刘淮是绝对不能脱离大军行动的,否则到时候宋国朝廷将他扣留,随即派遣大将前去接管靖难大军该如何是好?

    “李先生安心。”刘淮摆了摆手说道:“我在军中自然是留了后手,颇有几个无法无天之人,就等着撒泼闹事了。”

    山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同时仇视宋金两国的汉儿。

    就比如何伯求何三爷,这厮根本就没想过受宋国的册封,对去建康面圣嗤之以鼻,直言不讳的说哪怕当一个山林野人,也绝对不会接受宋国的一丁点官职。

    陆游只是劝了两句,何伯求差点没当场翻脸。

    李通叹了一口气:“这次去建康,赵构那阉人肯定也会出昏招,甚至想办法对大郎君动手。就算他不动手,那些士大夫们也会有所动作,这不是一个叶相公一个虞相公就能完全遮挡周全的,到时候还望大郎君能忍受片刻屈辱,来日方长。”

    刘淮继续摆手:“政治斗争嘛,那可是毫无底线,无所不用其极的,这点我懂。”

    说着,刘淮扶着船帮,笑容转冷:“但要是指望我能忍气吞声,也属实是想多了。我的信发到邳州了吗?”

    李通点头:“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只是不知道,以魏公对于宋国的忠直,会不会同意。”

    “必定会同意的。我父亲虽然忠于宋国,却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刘淮脸上又显出一丝忧愁:“只不过淮河以北的消息被徒单贞那厮截断,收不到父亲的回信,真的好愁人。”

    忠义大军以数千兵马直面徒单贞三个万户,即便有退回山东的武成军援助,这仗也是根本打不了的。

    下邳再坚固也不成,因为短时间内,宋国这边是不会有援军的。

    刘淮也是心忧不已,然而经历大战,靖难大军也得需要休整。

    一路向北接收失地是一回事,再跟金国精锐三万户死磕一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淮东金军后路被断,仓惶后撤时几乎是唯一一个机会,窗口期只在那几天而已,只要追上去,就可以对金军展开前后夹击。

    但这个机会现在已经被生生浪费掉了。

    想到此处,刘淮抚着腰间的长剑,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是望着越来越近的建康城出神。

    建康城虽然已经不似魏晋隋唐时期那般险要,却还是一座雄伟的大城,算上周边人口高达五十万,阡陌交通,人流如织,即便是战事刚刚结束,也是一片繁华的景象,竟让人看不出战火曾经燃烧到了大江北岸。

    建康城中,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景象,因为官家与诸位相公重臣已经在前几日就抵达了建康,而且赵官家更是打出了御驾亲征的旗号,着实让士民振奋不已。

    待到巢县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后,建康城中更是沸腾,之前稍稍萧瑟的市场再次活跃起来,无数文人墨客写下歌功颂德的诗歌,各个祥瑞也是频频出现,也不知道真的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有所编造。

    然而当宫中内官将一头白鹿珍而重之的牵到内城,并且给予那名虽然穿着破衣服,但看起来就很富态的老者恩荫了一子之后,建康城中的气氛更热烈了。

    有手段的速速寻找或者创造祥瑞。

    没有手段也想要获得这个跨越阶级的机会,纷纷吟诗作赋,诉说官家恩德,就连那些江湖上乱窜的杂耍班子也知道举个什么‘大宋万年,官家永寿’的旗杆子卖弄。

    建康城西,靠近西市的一处占地广阔的庭院,门口有兵丁把守。

    此地正是为各级考试举行别头试的场所,名字唤作别试所。

    一名身着朱紫的文官大员从别试所中迈着四方步缓缓走出,听着喧闹的西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跟在其身后的一名较为年轻的官员迅速察觉到上官的不悦,上前一步说道:“相公,下官现在就派遣军士,去驱逐那些戏子。”

    原本这是拍马屁的行为,却意外的拍到了马腿上。

    “魏杞!”身披紫袍的大员勃然大怒,并且直接呵斥:“我现在是建康府留守,已经不是相公了,你若再胡言乱语,你这太府寺主簿就莫要当了!”

    一番官威十足的话说出口,魏杞身后的几名绿袍官吏已经汗流浃背,几欲下跪叩首了。

    而魏杞却是面容不变,乃至于有些一脸正气的说道:“汤相公贬谪因为何事,天下知之,天下冤之,即便此时稍有挫折,来日也必将起复。更何况在下吏眼中,满朝文武,唯有汤相公乃是真相公,如何担不起一个称谓?”

    那名身着紫袍的官员,也就是在秦桧死后,完颜亮南侵已经成为定局的情况下,依然能斗倒主战派赤帜张浚,并且成为独相的汤思退了。

    当然,这厮在完颜亮已经聚集兵马后还想着议和,甚至还想要通过废除武备的手段来阻止开战,属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也因此,战端一开,汤思退几乎被所有人所厌恶,并且迅速被贬斥成了建康留守。

    这并不是汤思退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整个主和派的失势。

    其中理由却不是什么主战派出了个顶梁柱,而是因为金国不给他们脸。

    而现在形势有些变化。

    金国大败,是不是说明他们不想给脸也得给了?!

    而朝中最大的主和派是谁?

    就是皇帝赵构本人!

    主和派上头是有人的!

    也因此,在主和派只是被临时排挤的情况下,有人来烧冷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面对恭维,汤思退只是冷哼一声,随后揭过这个话题:“西市即便烦扰,却是歌颂官家恩德,哪里能驱逐?魏主簿,你若是有心,还不如放在刚刚交待给你的差事上。”

    魏杞躬身行礼:“相公安心,下吏绝对办得万无一失。”

    汤思退点头,随后转身,只剩下一句话幽幽传来:“一群兵痞,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不杀杀他们的锐气,岂不是要翻天?!”

    魏杞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恍若未闻,只有西市越来越洪亮的锣鼓声与叫好声不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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