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到了二月底,西陵熠周岁生辰到了。
云珩命人在大正宫摆了生辰宴,除了长公主之外,只邀了楚王、宁王、沈首辅和苏丞相等几个朝中重臣,以及西陵瑾夫妇,西陵绝和西陵扬两位公子到场。
紫檀木长桌上摆了不少好东西。
刚满周岁的西陵熠被放在桌上,孩子已经到了蹒跚学步的时候,虽然步子还不是很稳,不过摇摇晃晃倒是也能走上一段。
云珩和赢倾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儿子今日表现。
西陵煜抬着小脚在桌子上一步一步慢晃晃地走着,越过所有随意摆放的礼物,从长桌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经过奏折边上,西陵熠总算是停了下来,伸出小手把奏折拿起来翻看一遍,贵气的小脸蛋上毫无表情,不见兴奋,好像是在研究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颇有几分跟他父王如出一辙的沉稳气度。
云珩倒也没说什么,沉默的把奏折接了过来。
长公主却啧了一声:“熠儿真是聪明。”
小孩子转身回到桌上,又爬啊爬,伸手拿起玉玺,嗯,小手抓了抓发现拿不动,使劲抓,还是拿不动。
云珩把玉玺放在一旁,淡道:“还有想要的吗?”
西陵熠转头看了桌上的那些玩意儿,小嘴巴瘪了瘪,没兴趣地收回视线,起身迈着小短腿,摇晃晃走到云珩面前,伸出小手臂,小嘴巴里冒出简短的音节:“父,熠儿抱……”
赢倾诧异:“昊儿?”
云珩眉目微软,伸手把西陵熠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臂弯。
“唉。”长公主惆怅,“没良心的小家伙,我日夜照看,哄着抱着,结果他会开口喊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父王……”
“可能他跟云珩比较投缘。”赢倾笑着,“这样才好,以后以父王为目标,做个圣明无双的天子。”
云珩抱着儿子,伸手把桌上的拨浪鼓拿起来递给他,见西陵熠不为所动,他握着拨浪鼓摇了摇,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西陵熠安静地看了一眼,随即平静地撇过头,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这么幼稚的东西,我才不要玩。
云珩挑眉:“不喜欢这个?”
西陵熠以行动表示自己没兴趣。
“熠儿只对奏折和玉玺感兴趣。”赢倾浅笑,“以后一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西陵熠一手攀着父王的脖子,另一只小手揪着云珩的头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玩具似的,抓着父王的头发就往嘴里塞。
“唉,这个不能吃。”赢倾连忙阻止,伸手把儿子手指上缠绕的头发一根根解救下来,“熠儿饿了?乳娘,给太子准备些吃的。”
“我来抱吧。”长公主从云珩怀里接过小家伙,看他瘪着嘴,好像还不太乐意的模样,失笑,“你父王整个一冷面煞星,也就你无知无畏敢让他抱,等再过两年,你还敢粘着他我才佩服你。”
抓阄礼结束,几位宗亲王爷和大臣们告退离开。
赢倾看着西陵绝和西陵扬两个少年,眉眼浮现一抹深思,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朝云珩道:“西陵绝现在住哪儿?”
云珩道:“黎王府抄家之后,独留了陶姨娘的院落,西陵绝回府走的是王府后门。”
赢倾点头:“作为黎王府庶子,西陵绝心性坚韧,低调内敛,才华出众,是个不错的男儿,对生母又是一片孝心,我倒有个想法。”
云珩挽着她的手入了殿,唇角微挑:“倾倾想把桑岁许给他?”
“岁岁性子良善,体贴人,又有过嫁错人的经历,跟西陵绝在一起应该会懂得互相扶持。”赢倾沉吟,“还有陶姨娘一个人待在府里也到底孤单了些,儿子入朝,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岁岁跟陶姨娘应该能处得来。”
主要是陶月和西陵绝这对母子前十几年过得太苦了些,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儿子却又大了,入仕之后开始忙于公务,无法整日陪伴身侧尽孝。
桑岁待在大乾时就没享受过什么母爱,被生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了半年身不由己的日子,虽年纪不大,却已不是寻常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好在桑岁跟大乾那方家渣子没圆房,对西陵绝来说也谈不上委屈。
云珩沉吟片刻,点头:“只要他们俩没意见,就由倾倾做主了。”
顿了顿,“成亲之后,他们暂时还住在原来的院落,西陵绝眼下品级还不高,尚无资格单独立府,等以后有了政绩再说。”
黎王府被流放,府内已无主人,拆下王府匾额,让西陵绝暂时有个住处。
桑岁若真能嫁给他,以后一家三口安稳住在黎王府一角,等以后政绩突出,朝堂上有了功绩,提升了官衔品级之后,王府可以直接赐给他做宅邸,到时候成了真正的一宅之主。
赢倾偏头看他:“西陵绝该庆幸有你这么个英明神武的摄政王。”
黎王府牵扯谋逆被流放一事,也就是云珩能把西陵绝保下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漏网之鱼,只怕恨不得连王府里的草木都一起焚烧殆尽。
云珩惜才爱才,为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新贵考虑,为此可以打破规矩,大臣们还不敢说什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赢倾发现,朝堂上许多言官最近好像都消停了不少。
“是倾倾宽容。”云珩揽着她的腰,在矮榻上坐下,低头亲了亲她一边脸颊,“为夫都是依着陛下的意思行事。”
赢倾微默,随即偏头看他:“云珩,你从实招来,熠儿今日这番表现是不是你教的?”
云珩微愕:“此话从何说起?”
赢倾挑眉:“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云珩觉得很无辜,“为夫上朝和处理政务时熠儿都不在身边,为夫回来大正宫时,倾倾都看到的,我从来没跟熠儿单独相处过,哪有机会去教他这些?”
赢倾想了想,好像也是。
西陵熠平时都是她娘在带,他们上朝时没带着西陵熠,云珩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也没带着西陵熠,唯有回来大正宫时偶尔抱抱,但那时候赢倾也在,她还真从未听云珩教西陵熠拿过奏折认过玉玺。
“这么说来,熠儿真是自己认准了玉玺和奏折?”赢倾沉吟,不得不往真命天子方向去想,“熠儿看来天生就该做皇帝的。”
“嗯,倾倾说得极是。”云珩点头,“我也觉得熠儿有帝王之相。”
赢倾似笑非笑:“这不正合你的心意?”
云珩又亲了她一口:“可以给他选个启蒙老师了,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赢倾倚着锦榻浅笑:“眼下不就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云珩眉眼微动:“西陵瑾?”
“云珩。”赢倾安静看着他,目光盈盈流动,“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这是心有灵犀。”
赢倾勾唇:“西陵瑾眼下只有一个世子的爵位,朝中没有职务,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二人男弱女强,有些颠覆了寻常夫妻给人的印象。”
云珩伸手提过茶壶,倒了杯茶给赢倾。
“但事实上,西陵瑾安于现状,不过是为了让锦绣有更多展现的机会。”赢倾接过茶盏,声音沉静,“荣锦绣掌禁卫兵权,瑾世子自然不能再碰军权和兵权,否则这宁王府真要圣宠到连他们自己都要害怕的地步了,这也是西陵瑾心不在朝堂的原因,以后大概也不会往朝堂上发展。”
云珩看着她,唇角噙着宠溺的笑意:“嗯,倾倾就是这么聪慧通透,不愧是女皇陛下。”
赢倾被他夸得高兴,起身亲了亲他:“摄政王也很棒。”
“做熠儿的老师,有官职在身,却无插手朝政的权力,于他来说再合适不过。”赢倾沉吟,“而且他文武双全,可以授文课,可以教武学,一人两用,也再完美不过。”
关于西陵熠的老师人选,赢倾前几天就仔细想过,东渭老臣大多都是太上皇在位时的旧臣,虽说云珩和赢倾并没有打压他们的意思,但老臣的想法和行事风格终究跟年轻人有很大差别,在教导储君的过程中会影响到西陵熠以后的处事风格。
年轻臣子有学识有才华且值得被信任重用的那几位,眼下都有官职在身,而且需要磨练,需要政绩,一旦成了西陵熠的老师,就代表以后无法积累政绩,纵有太子太傅一职在身,却没办法进入朝权中心。
思来想去,赢倾觉得西陵瑾最合适。
云珩点头:“倾倾说得极是。”
“不过也不能全部交给西陵瑾。”赢倾接着说道,“他负责传授学识,其他方面还得你这个父王多上点心,毕竟熠儿是太子,其他人在面对一国储君时难免会有些顾忌。”
“倾倾不怕我对他太严?”云珩伸手揽着她的腰,目光温柔,“万一你心疼怎么办?”
赢倾失笑:“熠儿是你的儿子,你还能虐待他不成?”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情,常年浸淫军中,对待文臣武将都习惯用军营那一套,连沈家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公子现在见他都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可想而知云珩在外有多可怕。
沈聿和西陵煜这两个骄傲的男子都心悦诚服,也足可见他的方法是对的,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严苛一点,没什么坏处。
赢倾敛眸轻叹,云珩自己就是吃过苦头的,前世爱而不得,今生为了弥补天下苍生而缜密布局,没有童年的快乐,也从未享受过少年的恣意,曾经连睡觉都是奢望,纵然如今权掌天下,看起来荣耀万千,可前世今生经历过的痛苦磨难却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倾倾。”云珩伸手抬起她的脸,“怎么了?”
赢倾目光微抬,落在他出尘的眉眼,心扉微软:“阿珩。”
“嗯?”
“今天政务不忙?”
“还好。”云珩声音低沉,“今天事情不太多。”
赢倾哦了一声,笑意浅浅:“既然如此……”
她的眼神暗示太明显,云珩就算是傻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心头悸动,面上却下意识地矜持了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赢倾挑眉,“你拒绝?”
云珩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为夫拒绝不了。”
“我想要个女儿。”赢倾环着他的脖子,轻声提了个要求,“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万一再是个儿子?”
赢倾沉默片刻:“算了,暂时还是不生了吧,两个儿子年纪相近,万一以后为了皇位自相残杀,我可受不住。”
云珩脚步微顿,低头看着她。
“传西陵瑾进宫一趟。”赢倾语气平静,“我们把这事跟他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云珩表情微妙:“倾倾。”
赢倾抬眼看他,眼底浮现不解。
云珩怀疑她是真不解还是装傻,却见赢倾噗嗤一笑,眸光温柔,主动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偶尔一次白日宣淫也不是不可以,摄政王想怎么样就怎样吧,朕任君处置。”
云珩把她放在了床上。
外面天气明媚,春光正好。
适合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