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喝完,黎锦娥便将小盅重新收回食盒,顺带,还不忘“都跟你说了好喝了,偏你还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本来就不好喝…”谢子叙小声抱怨。
“你说什么?”没有习武之人的听力,隔着一段距离,黎锦娥也没听清他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谢子叙立马收起嫌弃的表情,眨了眨眼道,“夫人说的对。”
“是吗?”黎锦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嗯。”谢子叙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一旁的奏折继续批阅。
*
御花园。
靠坐在凉亭边侧坐椅上的绝色男子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把玩,垂下的纤长羽睫,掩去了他眸中所有的神思。
“梅嫔,皇上最近为国事忙碌,好不容易才得空休息片刻,想听琴放松一下,偏你要来打扰。”莫墨漓极为不悦地盯着石桌另一侧的人,冷冷道。
“呵。”梅燕姝掩唇轻笑,“墨嫔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天气炎热,我特意带了解暑的汤水来给皇上解暑,怎么就是打扰了呢?”
替自己辩解完,她又反被动为主动,向莫墨漓发起了攻击,“要说不体谅皇上的,我倒觉得,应该是你才对,天气这般炎热,皇上在这儿坐着,你却一杯水都没递。莫嫔,比起弹琴,关心皇上才是我们这些宫嫔的正事。”
“你!”梅燕姝的话,让莫墨漓气急,但又无法反驳。
被梅燕姝这么一说,好似她就真成了那个只知弹琴,不知体谅皇上的人了。
“皇上,妾听闻您近日爱喝冰糖雪梨,所以特意亲子下厨,做了碗雪梨汤,您尝尝?”
“冰糖雪梨?”熟悉的四个字入耳,谢子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梅燕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他蹙起好看的眉,一脸嫌弃道,“朕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
其实,这事搁在以往,他就算不喜欢,也会假意笑着接受,然后再让安德拿去处理掉就行。
天天让安德去御膳房给他端冰糖雪梨喝。
梅燕姝亲手做的,鬼知道她放了多少冰糖,他才不吃。
毫不留情的拒绝话语,让梅燕姝一下子就变得面色苍白。
“皇上,妾…”她不肯放弃,试图再劝他一句。
但话未说完,便直接被谢子叙打断,“朕说了,不喜欢吃这个东西。你喜欢的话,就拿回去自己吃吧。”
只是他接下来一句,“你要是也不喜欢,呐,墨漓也在这儿,她好像没有不喜欢甜食的习惯,你给她也行。”
这话又叫莫墨漓迷惑了。
而且还是,梅燕姝如果不喜欢就给她?
皇上的意思是,她能不能喝这个破汤,还得梅燕姝决定?
听到最后一句话,梅燕姝面色虽然仍旧难看,但也总算稍微有所好转。
因为今天不仅她没讨到好,就连一向受宠的莫墨漓,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站在凉亭边上伺候的安德见那两争风吃醋的女人一同被主子拉来当了出气筒,心中就是一阵止不住的暗笑。
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主子对黎锦娥的宠,每次黎锦娥想吃什么东西,或者是她想让主子吃什么东西,他都是用主子的名义,去御膳房拿的。
安德看戏是看开心了,可凉亭里坐着的谢子叙却被她们又闹得烦了心。
“你们两都看着朕发呆做什么?”见她们久久不语,谢子叙故意挑眉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转,最终落在莫墨漓身上,“难道朕记错了?墨漓也讨厌甜食?”
一顿后,他又把目光移向了梅燕姝,“还是说,燕姝你不愿意把汤给墨漓?”
“皇上,妾…”莫墨漓想拒绝眼前人的这番“好意”,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她收下了梅燕姝挑剩下的东西,也就等于,她承认自己低梅燕姝一头了。
一时之间,莫墨漓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同样心里纠结的,还有梅燕姝。
打听到表兄的喜好,现学了这道汤,兴冲冲地提来,表兄却叫她把汤拿给莫墨漓喝?!
“嗯?怎么了?”谢子叙看向欲言又止的莫墨漓,眸中神思深沉。
“妾…”
莫墨漓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被梅燕姝抢了话头,“皇上,您说哪里的话,妾怎么会不愿意呢。”
说罢,她又转首对莫墨漓道,“皇上与我都不爱吃甜食,既然莫嫔喜欢,那我就把这碗冰糖雪梨赠予你好了。”
将手边的食盒推到莫墨漓那边后,梅燕姝又轻笑着谦虚道,“希望莫嫔别嫌弃我的手艺才好。”
既然这汤在皇上那儿已经讨不了好了,那她不如在莫墨漓面前做足气势。
借“都不喜欢甜食”来拉近自己和皇上的距离,又以赠予的态度,把东西推给莫墨漓。
“呵。”莫墨漓心里窝火得很,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道,“那就多谢梅嫔了。”
虽说是在道谢,可她那块要喷火的目光,却让在场的人都明白,她此刻有多想一刀砍死梅燕姝。
“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朕就放心了。”谢子叙愉悦地弯起一双凤目,笑容灿烂。
安德:“…”
她们就比安德惨多了,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对方关系好,但还是得笑着称,“皇上说得是”
“都是宫里的姐妹,和谐相处是应该的”
“你们先聊着吧,等会儿还有大臣要去御书房与朕谈事,朕就不多待了,下次再陪你们。”
谢子叙说完,也不给二人多说的机会,便直接招呼安德走了。
御书房内。
谢子叙刚刚与大臣谈完税收的问题,安德便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皇上,老臣告退。”连楠天恭敬地向谢子叙行了一礼。
“嗯,好,连爱卿慢走。”说完,他又转头对安德道,“安德,送送连大人。”
“诺。”
稍微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劝道,“皇上,这个冰糖雪梨…”
“不喝。”谢子叙盯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道。
“可是这个是黎小主…”安德面带为难之色。
黎锦娥嘱咐他每天拿这个给主子喝,就凭她现在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他也得听她的不是?
特别,是在今日遇到梅燕姝那件事情之后。
沉默了很久,见眼前的人不语,安德又鼓起勇气,再次道,“黎小主说…”
“安德,到底谁是你主子?”谢子叙有些恼怒。
“不都是一样的吗?”安德委屈道,“您是奴才的主子,黎小主是您的夫人,那她不也就等于奴才的主子嘛。”
谢子叙:“…”
抿了抿唇,又沉默了片刻,谢子叙方才道,“算了,你拿过来吧。”
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执着勺子随意搅动碗里的雪梨,谢子叙问道,“杭文甲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回皇上,刚收到消息,程绪公子说杭文甲已经死了。”
安德低头,小心道,“而且,死了已经有一天了。”
“怎么回事?”谢子叙眉头蹙起,冷声道,“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被杀了那么久才发现?”
“应该是有高手过去增援,以至于监视的人都没发现,人被带走了。”
“高手?”谢子叙眯了眯好看的凤目,冷笑道,“梅钧这老东西,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人在宁州,都能把手伸到西州去。”
“梅钧?”安德愣住,“为什么是他?去营救他们的,不应该是应忠功派去的人吗?”
“在我们和师兄的人共同协助下,能把他带走,就凭应家,能做到?”谢子叙道,“估计是梅家的死士也有过去的吧。”
顿了顿,他又轻笑道,“想想也是,梅家的人又不都是废物,西州那边那么大动静,他们总能得到些消息。派人过去搅搅浑水,也不足为奇。”
安德点头,试探着建议道,“那我们要不要,再派些人手过去?”
“不用。”谢子叙道。
“宁州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奏折,似笑非笑道,“匪贼已经剿灭,梅钧也已启程回来了。估计三日之后就可以到瑶京,咱们,就在瑶京好好迎接他吧。”
“诺。”
思忖片刻,谢子叙又弯唇道,“迎接梅国公归来的事情,就都交由礼部尚书应大人做吧,他们关系不错,女儿又是‘好姐妹’,让应大人来督办此事,朕放心。”
安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