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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治瘴计划

    是夜,明月高悬。

    卢钧特意设宴,款待黄举天二人。

    李景让却因连日旅途奔波,疲惫不堪;

    稍坐片刻后,便早早向卢钧告退,回房休息。

    如此,宴上便只留下黄举天与卢钧二人。

    卢钧对眼前这位性格坦荡直率,实具状元之才的后生,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便畅饮至三更时分。

    卢钧兴致勃勃,向黄举天讲述起闽南地区的风土人情;

    从广州热闹非凡的市井街巷,到崖州独特的民俗节庆,无不描绘得绘声绘色。

    只是不知怎的,话题一转,竟提到了令人谈之色变的岭南瘴气。

    卢钧的酒兴瞬间淡去了几分,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

    “黄县丞有所不知,岭南这瘴气,着实害人不浅!”

    卢钧轻轻放下酒杯,长叹一声道:

    “唉,便说卢某幼女,正值芳华,怎奈两月前突染瘴气之症,遍寻名医,皆无力回天……”

    黄举天先道了一声“节哀”,接着神色凝重道:

    “实不相瞒,在下曾研习西域医术,对这瘴气也算是略有研究。

    “依在下之见,这瘴气并非朦胧不可知之物,实则是疟疾、痢疾、脚气病等多种病症的统称罢了。”

    卢钧微微皱眉,疑惑道:

    “竟有这等说法?疟疾、痢疾倒也听过,只是这脚气病,与瘴气又有何关联?”

    黄举天点点头,耐心解释道:

    “卢使君,脚气病多因饮食失节,致使体内缺乏某种养分所致。

    “加之环境因素,与其他病症一同发作,便都被归结于瘴气了。”

    卢钧连忙追问道:

    “那疟疾一症,又为何与瘴气相关?”

    黄举天答道:

    “疟疾,乃是由蚊子叮咬传播,可谓瘴气本尊。

    “岭南之地,水泽众多,蚊虫滋生。

    “人一旦被带有疟虫的蚊子叮咬,便可能染病。

    “症状为时而恶寒战栗,时而高热汗出,反复无常。”

    卢钧听罢,手中酒盏微微一颤。

    “黄县丞此言,某为官数载,竟是从未听闻!”

    他皱眉沉思片刻,迟疑道:

    “依某之见,这瘴气之患,当从整治街巷始?”

    黄举天含笑颔首,五指轻扣茶案:

    “积水之处,蚊虫滋生;蚊虫肆虐,瘴气横行。

    “若能清除街巷积水,疏通沟渠,便可断其根源。”

    他略一停顿,将“饮食多样化除脚气”的建议咽回腹中——

    在岭南百姓吃穿皆愁的年代,此言无异于“何不食肉糜”。

    卢钧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盘中荔枝滚落:

    “妙!妙极!”

    他眼中精光闪烁,胡须因激动而颤抖,索性连称呼都改了:

    “贤侄真乃经世之才,某今日方得拨云见日!有贤侄相助,何愁瘴气不除?”

    黄举天见时机成熟,当即整衣起身,长揖及地:

    “使君明鉴,下官愿请缨主持此事。”

    他目光坚定,心中早有盘算。

    其一,琼州瘴气肆虐,不仅关乎即将自山东而来的百名义子性命,更系几十万大唐百姓的福祉;

    其二,自己初来乍到,政绩簿上空空如也,难以服众。

    当地豪强盘根错节,岂能坐视一个外乡官员指手画脚?

    民众又凭什么相信,你这个上任新官,与那些尸位素餐的不同?

    想要同时获得豪强与民众两边配合,在正常情况下,几乎是天方夜谭。

    毕竟,双方没有共同利益纽带。

    唯有瘴气——

    是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深受其害。

    一旦在此事上有所作为,黄举天必能快速打响声望,聚拢民心;

    为日后扫清掌权障碍,铺平道路。

    “好!”

    卢钧猛地站起身来,衣襟翻动间,内里的补丁若隐若现。

    他难掩激动之情,万万没想到这寻常的接风宴上,竟能问出如此绝妙的治瘴良策。

    “此计若成,卢某之功,或可配享凌烟阁矣!”

    卢钧当即唤来书吏,取来文房四宝。

    他亲自执笔,笔走龙蛇间,一封加盖私印与官印的亲笔信便已写成。

    信中明令琼州刺史及各级官员,务必全力配合黄举天的治瘴之策。

    黄举天见状,不禁微微挑眉。

    他虽料到卢钧会支持,却未想到这位观察使竟如此放权,连半点掣肘之意都无。

    待墨迹干透,卢钧又拉着黄举天的手,细细询问治瘴细节;

    从蚊虫习性到药方配伍,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黄举天觉得此事无需保留,便将所知之法悉数道来。

    哪怕卢钧只听个半懂,都够他在岭南救下无数性命。

    翌日清晨。

    李景让在老仆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广州都督府。

    他下意识地拍了拍黄举天的胳膊,随后伸出手指,指着前面那一支十来人的队伍,以及大包小包行囊箱子,问道:

    “你昨晚到底跟卢使君聊什么了?”

    怎么一夜之间,还让岭南节度使送了副如此大的阵仗?

    他李景让,在野都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是治瘴所需物资。有些在琼州当地难以筹备,所以卢前辈特意准备了这些,好让我们的治瘴计划能顺利开展。”

    卢前辈……

    这竖子,昨天不还在言辞激烈地质问卢使君吗?

    为何今日如此亲切?

    “还有,何为治瘴计划?”

    一行近二十人,缓缓朝着珠江边的码头前行

    黄举天简明扼要,数语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阐述清楚。

    李景让听后,眼中满是狐疑。

    他寻思,这竖子莫不是盼着早日做出政绩,寻机调往别处,才瞅准卢钧为人宽厚,便想诓骗于他?

    这般想着,李景让神色一沉,压低声音,十足严肃地道:

    “莫怪老夫事先没告诫你,卢钧虽脾性温和,为官清正贤德,可若无过人手段,又怎能坐到节度使的位子上!”

    黄举天自然明白。

    一旦他立下的治瘴计划不见成效,以卢钧的身份和手段,自己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但见黄举天底气十足,自信笑道:

    “恩师放心,我非仇慕阳。”

    听闻此言,李景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可转瞬之间,他像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

    “对了,往后莫要这般见外,直接称呼老夫为‘先生’即可。”

    “?”

    黄举天闻言,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嘴角上扬,恭敬应道: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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