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街。
方知寒推开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药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香气,混合着陈年木柜的腐朽味道。
柜台后空无一人,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细碎的尘埃。
“有人吗?”方知寒轻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铺子里回荡。
忽然,后院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进来。”
方知寒循声穿过狭窄的走廊,推开后院的门。
院子里阳光明媚,与药铺内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老头正坐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握着一杆旱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
旁边站着一个邋遢汉子,胡子拉碴,衣衫不整,正是小镇的守门人、杨老头的二徒弟郑大风。
“杨老先生。”方知寒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杨老头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打量他:“来这干嘛?”
方知寒从怀中掏出药方,双手递上。
“替朋友抓几味药,劳烦您过目。”
杨老头接过药方,扫了一眼,随手递给郑大风:“去,帮他捡药。”
郑大风接过药方,上下打量了方知寒几眼,心中暗自好奇。
这少年看起来平平无奇,为何师傅对他如此看重?
他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领着方知寒回到药铺。
郑大风熟练地拉开抽屉取药,随口问道:“小兄弟,需不需要一些壮阳益肾的药材?我这里正好有一味方子,效果极佳。”
方知寒脸色顿时一黑。
“不用了,多谢。”
郑大风讪笑两声,将包好的药材递给方知寒。
方知寒接过药包,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待方知寒走远,郑大风回到后院。
杨老头依旧坐在竹椅上,旱烟杆在指尖轻轻转动。
郑大风也没敢坐下,只在一旁站着。
杨老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师傅您做事自然有道理,我这当徒弟的哪敢多问。”郑大风挠了挠后脑勺。
杨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在自言自语:“此次小镇破例允许这么多外人进入,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郑大风一愣,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打断。
杨老头深吸一口旱烟,缓缓吐出。
“如今,骊珠洞天迎来了最后一个大年份......”
郑大风心头一震,隐约明白了什么。
杨老头目光深邃,低声道:“他和其他小镇上的孩子都是因此受惠,机缘之大,远超想象,以至于远远超过小镇以前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
郑大风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您的意思是......这小子的机缘很大?比得上李槐那小子么?”
杨老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敲了敲旱烟杆,烟灰抖落,随风飘散。
...
黄泥屋内。
陆沉端坐在桌前,双手摊开,沉声向陈平安解释:“她第一次出手害你,只是会让你常年疾病缠身,痛苦不堪,但是你至少还能活到三四十岁。”
“她第二次出手,想以手掌拍打你心口的举动,才是真正的致命伤,会彻底坏了你身躯的本元,断了你的长生之路。”
屋内的空气变得沉重。
陈平安紧抿着嘴唇,低垂着眼眸,似乎在回想着那个画面。
陆沉继续说道:“不过还好,你朋友帮你拦住了那一掌,你身体并无大忧。”
忽然,陆沉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是那位黑衣少女醒了。
不久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竟然已经能够自己盘腿而坐。
陈平安看着那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庞,微微有些出神。
明明这次没做什么坏事,陆沉却破天荒有些局促。
“姑娘,你听我解释,虽然你是贫道救下的,但是照顾你的那些事情,可都是这位叫陈平安的少年干的,你要谢就谢他吧!”
宁姚眨了眨眼,还真的转头看向陈平安,诚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
陈平安也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事态紧急,有些不合礼节、逾越冒犯的地方,还希望姑娘不要怪罪。”陆沉壮起胆子解释了一句。
少女笑道:“陆道长放心,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年轻道人打哈哈道:“这就好,这就好。”
就在这时,院子外有人敲门。
方知寒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随即便提着一兜药包走了进来。
看见了已经能够坐起来的宁姚,方知寒也没有丝毫惊讶。
“陆道长,你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如果抓错了,我马上回去换。”方知寒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那家药铺我还是信得过的,而且这药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主要还是这位宁姑娘底子好。”陆沉大大咧咧道。
陈平安接过方知寒手里的药包,轻声道:“我去煎药。”
方知寒放心地交给了他,然后才转头看向宁姚。
“你好姑娘,我叫方知寒,是陈平安的朋友。”
“你好,我叫宁姚。”
“陆道长,还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么?”方知寒问道。
闻言,陆沉忽然拉着方知寒,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蹲下。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其实就算没有你那片槐叶,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陆沉低声道。
“这姑娘的体质非凡,不是寻常人可比,只是仍需一些时间调养。”
方知寒耸了耸肩,“救人要紧,其他都是身外物。”
陆沉微微一笑,像是白白捡到了二两银子,心情极好,旋即站起身来,拍了拍破烂道袍。
“陆道长,你要去哪里?”方知寒跟着起身。
“我准备离开小镇了,我这一脉的宗门有个典礼要召开,我得亲眼看看去。”
“咱们若是有缘,日后还能再见,不用太挂念贫道。”
陆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签筒,递给了方知寒。
“这是……”方知寒有些疑惑,接过了签筒。
陆沉微微一笑,“相逢已是缘,勉强还算是一段善缘,这签筒和一百零八支签就送给你了,算是我临别的赠礼。”
方知寒接过签筒,指尖轻触那些略显冰冷的竹签,他能感受到上面微弱的气息流动。
陆沉继续说道:“这些签,是我亲自炼制的,能窥探一丝天机。”
“你若心存困惑,遇到了书本上的道理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试着抽取一签。”
昨夜里,陆沉曾尝试算过几卦,发现方知寒的命数极为复杂,因果纠缠不清,仿佛乱线千条,难以理顺。
也正因如此,陆沉才会觉得这样的少年,才能承受的住这木签上的因果。
“多谢陆道长的赠礼。”方知寒目光凝重。
陆沉没有再多言,找上陈平安,又叮嘱了两句话,便推起自己的双轮车,转身离开了小院。
方知寒低头看向手里的那只签筒。
木签上的朱砂在暗处泛着微光,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签筒上刻着一幅画。
画中,巍峨的白玉京悬浮云海,十二柄青铜巨剑倒插山巅,有个坐在莲花上的小道童正背对着他,手中钓竿轻轻一甩。
【叮!隐藏机缘触发!】
【获得《坐忘经·残篇》:白玉京秘传心法,可引星辉淬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