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一身劲装，身边是上百悍匪。
乡民们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方老爷等人眼中闪过快意，但当他们看向方永时又忍不住的害怕。
人们不敢发出声音，谁知道投了匪的永娃子会不会性情大变，至少刚刚所有人都看到方府管家可是直接就被一箭射死了。
方永站在台上，看着下方抖如筛糠的乡民们，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如果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方永会很同情他们，会选择尽自己的努力不竭余力的帮助这些人。
但是现在，方永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帮助民众是需要一些方法引导的。
直接帮助他们往往会适得其反。
“贾先生。”
方永招呼了一声。
贾雨村从后面走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帛书。
贾雨村对着众人念道：
方家庄有霸者方金贵，横暴乡里。
彼欺良田以自广，剥黎庶而自肥。纵其刁奴，贿赂官吏。重税苛捐，任意平摊；奴役乡民，巧取豪夺。
致使百姓无粒米之炊，乡民无分文之蓄。
道路之间，饿殍枕藉；田野之中，白骨露野。家家折骸而炊，卖儿鬻女；方府则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贾雨村滔滔不绝的念着，台下的百姓们感同身受，一个个早已经双目赤红。
因为贾雨村念的内容都是毫不夸张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真实事情。
淮州地区本来冬天算不上寒冷，但就因为今年的重税把方老爷家的田都平摊到了他们身上，家家户户连被褥都当掉了换钱，米缸更是没有一粒粮食，人们夜里只能互相抱着取暖，各家不乏有冻死饿死者出现。
方永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道不愧是进士出身，文章写的有两把刷子，即简单易懂，又朗朗上口，还能不失文雅。
等到贾雨村将全部檄文念完，下方百姓的情绪已经是彻底被调动了起来。
“都是因为方老财，不然我家妮儿不会被饿死！”
“我家虎子因为太饿吃不上饭，跟着我去刨草根，被林子里的野狼叼走了，这都是方老财害的！”
“报仇，杀了方老财！”
“杀了他！”
方永上前，双手虚按，示意乡民们安静。
过了一会儿，乡民们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我方永从小在方家庄里长大，大家都认识我，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劫掠乡亲，而是为了报仇！为我自己报仇，也是为了乡亲们报仇！”
方永挥手示意让人将方老爷带上来。
方老爷被手下拖了过来。
方永一脚踩在方老爷头上，朗声道：
“方金贵想要将方家村所有的土地都变成他自己的，他勾结官吏，迫害乡亲们，还搜刮乡亲们家里的钱财，我方永就是被迫害的一员，不得已才做了匪，因此我这次来是为了找方金贵报仇！也是为乡亲们报仇！”
方永将方老爷这些年做的恶事向下面的乡亲们全数说清。
这不是方永喜欢废话，而是为了人心，为了给自己的行动竖立正义性。
他要告诉四里八乡的乡亲，他方永不是贪图方府的钱财过来劫掠，而是为了报仇，为了给父老乡亲报仇！
“好！”
“永娃子说的好！”
乡亲们欢呼起来。
刚刚第一个叫好的其实是方永让李泥安排的托，半斗米一个托。
毕竟，有些时候愚昧乡民们需要适当的引导。
当然，光说不行，还需要做！
方永大手一挥，手下将方老爷家搜出来的欠条借据全都拿了出来。
“这些借据都是方金贵迫害乡亲们签下的，我方永在这为乡亲们做主，将这些借据全部烧清！”
其实里面也有人是真的借了方老爷的粮食，全都烧了，并不公平。
但方永此时要的不是公平，而是人心。
一摞摞沉重的借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丢进火盆，迸发出来的火苗呼应着的是乡民们的欢呼。
方永再次示意乡民安静，听他说话。
这次，乡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人该杀，有些人不该杀，这次前来方家赴宴的人和我方永无冤无仇，我方永断不会牵连你们！”
说着，方永示意手下将那些和方家无关的人带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四里八乡，周围的大户，说白了和方老爷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没有迫害方家庄，而是迫害的其他村庄。
他们该死吗？
该死！
不说全都应该下地狱，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该死！
但方永不会杀他们。
杀了这些人，方永不会得到太多太多好处，反而会恶名远扬，在所有大户眼中变成滥杀无辜的匪徒，激起他们的群体抵抗。
方永并不想举世皆敌，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他真正的敌人只有朝廷，再准确一些，朝廷也是可以拉拢的，他真正的敌人只有皇帝。
要先消灭主要敌人，然后再谈其他。
“此事与尔等无关，放人！”
方永一声令下，这些人被全部松绑，放了出来。
“多谢好汉，好汉是非分明，功德无量。”
这些人对着方永感谢着，然后一个个快步逃了出去。
方永清楚，这些人也就是表面感谢一下，心里其实并没有多感谢自己。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现在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对大户出手就行了，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方永的目的就可以达成。
至于以后，方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接下来就是方家了。
方家所有人全部都被带上来，包括五条大狗。
方青山一脸怒视的看着方永，身体不断的挣扎着，如果不是嘴被堵住，他估计会有一大串的狠话。
“斩！”
刀刀落下，毫不犹豫。
一颗颗人头飞起，方青山的头颅瞪大了眼睛，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他方青山，青年才俊，十八岁就中了秀才功名，淮州书院名列第五，明年就准备参加乡试，他即将就要大展才华，为什么，为什么……
遍地的头颅和鲜血浇灭了乡民们的热情，他们看向方永的眼神中又重新带上了恐惧。
方永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方永拿出一沓地契，威严的道：
“这是方金贵侵占大家的土地，我方永做主，将这些地重新分给大家，这地有肥有劣，大家抽签分配，好坏与否，全凭运气！”
百姓又一次欢呼了起来，这一刻，方永的声望在所有人心中达到了顶峰。
很快，在方永的主持下，所有人抽完了签。
方永亲手将一张张地契重新发到了这些人的手里。
那些抽到肥田的雀跃不已，抽到劣田的则懊恼不堪。
有一个抽到了劣田的男人很是失落，因为他家里有六口人，一个老爹，一个女人，三个孩子，抽到的两亩劣田根本无法养家糊口。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敢有任何置喙，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方永表现出来的善良，男人壮着胆子和方永道：
“永娃…永大爷，我抽到的地实在养活不了我们一家，您能不能让我换，换一换。”
男子如此一说，下面的人顿时全都看了过来。
抽到劣田的人期盼不已，抽到肥田或者良田的则紧张至极。
方永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不慌不忙的道：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地总共就只有这么多，答应了你，别人又不乐意了，你说我怎么办？”
男人失望低下头，“这，我…”
方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
“别担心，我早就想好了办法，大家如果有生活上有困难的，可以来投奔我，和我一起进水寨，只要肯来的，就是看的起我方永，每户有多少人，就给多少两银子的安家费，每月还给五百个钱的粮饷，有愿意的，就去找贾先生报名吧！”
方永的话说完后，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没有所谓的云集响应，乡民们交头接耳的交谈着，然后愧疚的低下了头。
百姓有了田，又怎么可能轻易投匪呢？
最终，只有寥寥几个人选择加入，都是家里人口实在太多的人。
方永见此也不恼，反而笑着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银子放进了那几个人的手中。
这一幕人让许多人心动了几分，但最终，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动静。
马老黑在后面都要急坏了，但方永始终笑着，仿佛丝毫不在乎百姓的选择。
最终，临走时，方永还不忘给全村人炖了肉汤。
“爷爷没骗我，肉真是软软糯糯的！”
回去的路上，马老黑懊恼的道：
“真是一群白眼狼，就不该把地分给他们！”
方永笑而不语。
贾雨村一语点破：
“那地他们守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