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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0章 污眼睛

    江念调整好面部表情,故作娇羞地垂着颈儿,半屈下身,细着声气:“婢子见过大王。”

    对面没有回音,江念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是一味不作声,她膝盖屈着难受,有些撑不住,不远处还立着好些人,可谓是又煎熬又难堪,头皮跟炸油似的。

    终于,男人抬了抬手,江念这才缓缓直起身。

    呼延吉将目光落到女人耳尖上的一捻红,慢慢的,那带着温度的红延展到了耳后,滋蔓到颈脖。

    “有话?”男人问道。

    江念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咽了咽,抬起头来:“我……我心里一直念着……”

    江念一紧张,连称谓都没顾上,在君王面前,毫无尊卑地称起“我”来。

    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终是没有吐露完整,因为男人的眉头蹙着,眼中甚至透着暗隐隐的嫌弃和戏谑。

    江念心里沉了又沉,带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和郁凉,可这份委屈和郁凉没有依撑,无处发泄,于是这难耐的情绪便加了倍数。

    “谁给你画的脸?”男人好看的唇形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

    江念睁瞪着眼,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呼延吉闭目缓了一会儿,再次看向她:“回去的时候,低着头,莫让人看见。”

    说罢摆了摆手,在江念看来,那动作尽是嫌弃和不耐,见他这般随意打发自己,也没脸再待,咬着唇,一阵风似的扭身跑了。

    一路上,又气又骂,呼延吉你个蛮子,你个小花子,懂什么,活该你一直鳏着。江念这会儿也没心思用饭,且早已过了饭点,于是不顾不管地径直跑回下人院里。

    推开门,一头扑倒在床上,就那么把头闷在被子里,双手揪着衾被,放声哭了起来,直把那素色的被子洇出一大片湿渍,过了好一会儿,泣声止住,女人才慢慢撑起身子,在床沿呆坐。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嫌弃,他在嫌弃她,虽然他尽力遮掩,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最后一点尊严被彻底击碎。

    江念像是一个被纵容惯了的孩子,从小有求必得,最近接连几次尝到不如意的滋味。

    女人拖着步子走到妆台前,坐下,抬起眼。

    明烈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得满屋亮堂。镜中的女人双眼逐渐瞪大,“啪——”的一下撑住妆台,身体前倾,一张脸恨不能贴到镜面上。

    镜子里那个面色如泥,眼周斑驳,脸脖分明的人是她?怎么会这样?

    女人想起什么,快速打开抽屉,取出脂粉盒,打开盖子定目一看,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

    在她的认知里,脂粉应当是白色的或是淡粉色的,可……这个盒子里的脂粉却是乌沉如土!女人连连跌脚,她忘了,这是夷越,女人们肤色偏深,脂粉颜色自然是按女人们原本的肤色调配。

    再次看向镜子里的女人,一张脸跟糊了泥似的,眼周被泪水洗过,又是一圈白,下面淌着泥石流般的泪痕,简直惨不忍睹。

    回想起早上那会儿,还连着让阿月给她搽了三层,脸上的眉毛在泥黄香粉的覆盖下,如同失了养分,枯黄杂乱,活脱脱一个刚刚修炼成形的黄眉怪。

    天爷么!她刚才就顶着这么一张脸?!

    江念将脸埋在双手间,哼哼唧唧悔得不行,本想简单妆扮一下让他眼前一亮,结果却是眼前一黑。

    如此一来让她本就没有底的心,更加没了底气。

    彼边,不远处的宫侍们暗自惊诧,怎的大王一见这个梁国女就走不动道?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也不知两人说的什么,那女人最后居然连礼也未施,就那么掉头跑开了,这若放在任何人身上,君王面前失仪都是大罪。

    偏他们的王没有半分气恼。

    尤其是大宫婢木雅,她从未见大王的脚步这样轻快过,连说话的腔调都明朗了几分。

    他们的王,明明很年轻,可整个人总带着几分沉抑,让人忘记他不过是一个将将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然而,同那梁女会了一面后,行止间似是有了几分年轻儿郎该有的淘气。

    能在宫中当值之人,都不是蠢人,于是木雅留了一个心,决定以后待梁女客气些,不论怎样,结怨不如结缘,结仇不如结党。

    呼延吉进入内殿,贴身侍婢上前为他更除外衣,除去一身琅轩器饰,再将男人结好的发披散开,只在浅栗色微鬈的长发中挑出一绺,编成一小股,侧放于身前。

    殿内铺着打磨得光洁如镜的砖石,映照着日光,有些地方铺着色彩丰富的厚软毛毯,毯上绣着独特的花纹。

    因殿内穹顶高深,所以墙面上的主窗口开得既高且大,皆是以稀贵的琉璃罩着,窗下光影交错,如同漾着水波,只有几面活络的小窗覆着同色调的绢纱。

    阳光透窗洒进殿内,攀爬上宽大华贵的躺椅上,椅上垫着锦绣软垫,明明是在室内,却能听到隐隐的水声。

    西殿的正殿十分阔大深幽,这还只是外室,再往里才是内寝,只是不知用于安歇的内寝又是何种模样。

    呼延吉除去指上的戒环,搁于宫婢高举的托盘里,只着一身月白色的直缀锦纱袍,穿过外堂,往里走去,路过四根白玉石的粗壮圆柱,折过步子,往左边的岔口行去,水声变得清晰。

    眼前出现一方极大的浴池,周边的地砖和墙壁皆是青、白玉石铺成,池水碧清,冒着丝丝烟气。

    此池的浴水引用附近天然的温泉水。

    木雅领着两个二等侍婢,手举托盘进了沐室,一个托盘上叠放着干净的衣物,一个托盘上放着酒器,还有一个托盘上放着精细果品,三人行到浴池边,将托盘搁于玉石案。

    然后依次序退了出去。

    轻薄氤氲的雾气中,男人褪去外衫,修长的个儿,宽整的肩背,劲实的肌随着动作拉出分明的线条。

    不是那种强壮鼓胀的身板,肌肉紧实却不显得粗犷,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玉石,光滑而有力。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蜜,透着几分慵懒。

    男人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腰身窄而结实,像是被紧紧束住的弓,随时准备释放惊人的张力,让人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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