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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剑光如流星

    这兽血所炼就的丹药,会有损神魂,反观人血炼制的丹药,不过是徒增些负面情绪,只需打坐入定,便能排解。

    陈业此前,始终参悟不透其中差异缘由。

    直至瞧了那份详尽记录,他心底才涌起个尚不成熟的揣测。且先假定,野兽与人的本质并无二致,炼成血丹后的功效亦是相同,那副作用的原理,按理自然也该一致。

    既然原理一致,成效却截然不同,或许症结便在那所谓的“相冲”。书中对于相冲之象,有着千百种阐释,可大多只是罗列出相冲的物事,偶尔提及化解之法,却对为何相冲只字不提。

    那些前辈们,好似都心急火燎,只知告诫后人“切勿如此”,却把“为何如此”的关键删去不写。许是他们懒于钻研,又或许觉着行文记述太过劳神费力,能省则省。反正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跟着学便行了,知其所以然也对修行无益。

    就如陈业的师父墨慈,他向来是按部就班,照着书中所记修炼,从不刨根问底,不也修得一身不俗法力?

    若非时运不济,撞上清河剑派的高徒,墨慈未必不能再突破几个境界,即使不能成仙,也能再活几百年。

    当然,还有些人心存不轨,故意胡编乱造。

    陈业曾在好几本修行古籍里看到前后矛盾的谬误,多半是那陈腐至极的“师父对徒弟留一手”的陋俗作祟。

    真传仿若拼图缺了关键一块,就怕徒弟学通透了,对师父举起万魂幡。

    不奇怪,我等魔修多半如此。

    陈业性子执拗,在他眼中,修行可是人生头等大事,非得探究个明明白白不可。凭借这数月来的所学所悟,对照实验所得,陈业认为这血丹相冲的根源还是在神魂。

    修行之基,乃是灵气,世间一切神异诡谲,皆因灵气而生。

    修行者神魂远比凡人坚韧,但死后还得借灵气塑形方能化作鬼魂,否则风一吹便要散了。

    倘若野兽的神魂,亦能左右灵气呢?那最易受影响的,无疑是原本存于心头血中、被炼化的灵气。

    魔门修士以心头血炼丹,里头蕴含的,不单有经消化后的灵气,更有那尚未彻底消散的兽魂。服用血丹,便是要将这灵气融入自身,把那些灵气二次炼化。

    如此一来,吸纳之时难保不会将残魂一并吸入体内,积攒得多了,自然要影响自身神智。

    为何人血丹能排解?只因人类的怨念大体相通,人皆有四肢五感,相互比照,相差无几。

    人之痛苦,人能体悟。

    能理解,便能自我疏解。

    知其然,方能解其惑。

    可兽类的五感,本就迥异于人,兽魂入脑,人又怎可能领会那四肢伏地、茹毛饮血的感受?更莫说兽类的听觉、嗅觉等,皆与人不同,这相冲之势,便愈发猛烈。

    说起来繁复,简而言之,便是人理解不了兽类。

    同理,兽类之间,亦无法相互理解。

    是以,野猪服下狼血丹也难逃一死,死前还会显露出野狼习性,此乃野猪的神魂遭狼魂侵蚀的结果。

    一言蔽之,跨种族不行,故而血炼之法,必须同类相食。

    要验证这一推论,并非难事,狼血丹还剩些许,只需擒来一只狼,喂下丹药,便能见分晓。

    依陈业推测,狼血丹喂狼,至多让这狼变得狂躁不安,绝无癫狂暴毙之虞。

    念头既定,陈业将记录仔细收好,趁着夜色,再度奔出破庙。今晚若不捉头狼回来,他怕是难以成眠。

    赵河州刚将胃里东西都吐干净,一抬头就发觉陈业没了踪影。正满心疑惑,就见妻子已拾起陈业带回的野狼,操着小刀,熟稔地扒皮割肉,准备下锅。

    看着妻子这般利落的动作,赵河州忍不住出言阻拦:“等等,这是那位壮士的猎物啊,我们不告而取,不妥……”

    妻子却狠狠瞪他一眼,嗔骂道:“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人情世故上却蠢笨如牛。夫君,你当真以为那位小哥需要你帮他做事?不过是给你个台阶下罢了。要是他不愿接济咱们,昨日又怎会那般慷慨?你怎就拎不清呢?”

    赵河州细细想来,妻子所言在理,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忙不迭跑去搬柴火,还暗自发誓,绝不能再这般迂腐下去。

    待狼肉汤熬好,陈业却迟迟未归。换作平日,赵河州定会等这位恩人回来才敢动筷,不然便失了礼数。可如今,他只是默默将肉汤分好,给陈业留出足量份额,接着让妻儿先填饱肚子。

    虽说失了些繁文缛节,赵河州却已明白,这些虚礼填不饱肚子,更养不活妻儿。他甚至盘算着,等陈业回来,便求这位壮士收自己为仆,甭管是当牛做马,只要能让妻儿吃上饱饭就成。什么圣贤书,什么科举功名,在生死面前,统统一文不值。

    只是等到夜半三更,仍不见陈业身影,赵河州心中焦躁难安,生怕陈业深夜在山中行走遭遇不测。万一这位壮士真碰上危险……赵河州寻思片刻,叮嘱妻子几句,便手持火把,大步迈出破庙,欲找寻陈业踪迹。

    与此同时,陈业正在两个山头之外。

    少年端坐于嶙峋巨石之上,与下方野狼对视。那野狼身形瘦弱,双目充血,恶狠狠地瞪着陈业,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陈业却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瞧着这野兽。想来是这两日打猎毫无节制,寻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觅得一头瘸腿独狼。陈业将狼血丹喂入狼口,便静静等候药效发作。

    直至月上中天,瘸腿狼终现异象。先是不顾腿伤,朝陈业奋力扑咬,继而仰头长啸,比起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精神抖擞许多。

    陈业生怕不慎弄死这实验品,赶忙躲到巨石之后,耐心观察。从药效发作至今,已过两个时辰,这瘸腿狼虽异常暴躁,却并未彻底癫狂。

    依照赵河州的记录,药效发作后,那两头野猪都没撑过一个时辰便一命呜呼。眼前这头瘸腿狼瘦弱得多,两个时辰过去还活蹦乱跳,陈业自觉推论无误。

    狼血丹中蕴含狼的残魂,可对同类野狼而言,并不相冲,不过是临死前的怨念残留,让瘸腿狼暴躁非常罢了。

    这是性情大变,而非神魂受损。

    陈业纵声大笑,将这结果详实记录下来。症结既已寻得,接下来,便是思索如何祛除这残魂影响。只要攻克此难题,陈业便去当个屠夫,宰杀千百头猪牛羊,丹田气海便成了。

    正自欣喜,陈业忽闻墨慈声音:“噤声,屏息静气。”

    陈业虽满心疑惑,却未即刻发问,依言紧闭双唇,呼吸也放轻至极致。

    就在此时,天空划过一道璀璨光华。

    待这道光华消失于天际,陈业才又听到墨慈开口:“好了。”

    陈业连忙追问:“师父,那颗流星有何门道?”

    “哪里是什么流星!”墨慈语气凝重,“那是清河派的剑光!御剑飞行,至少也是通玄境修士,只凭眼神就能斩下你的脑袋。”

    陈业恍然大悟,那两道剑光消逝的方向正是崔县所在。

    所谓剑如流星,果真是毫不夸张,那假冒清河剑派的狂徒怕是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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