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接受了罗德的提议。两人各自分出几根触手,在液潮的透明液体中如水母般游动,寻找可供吸食的东西。他们都需要进食了。
就在他们刚刚游出几步时,整个液潮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原本透明的液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从液潮的来向涌来无数大小不一的物体。它们铺天盖地,搅得原本平静的液潮中心再次变得狂暴,如同吞噬一切的汪洋大海。
这些物体数量庞大,远超罗德和莱西的体型,且每一个都比他们大了不知多少倍。它们或间隔或贴合,形成更大的未知物体,像草原上发狂的牦**,成群结队地向两人涌来。液潮的前后都被搅动得无规则,罗德和莱西渐渐陷入这些物体的包围中。随着涌入的物体越来越多,透明的液潮被遮蔽,天地间不再是透明的色彩。
“啊……”莱西通过连接的触手,向罗德传递来极度的恐惧。那些物体的速度太快,远超两人的游动能力。只一瞬间,他们便被包围,天空变成了黑色。莱西伸向罗德的触手还未完全碰触到他,两人便被一个庞然大物撞飞,向液潮深处冲去。
罗德毫无反应地随着那物体移动,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拉住莱西,同时分裂出更多触手,试图插入物体内部,以求固定自己,换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那巨大的物体虽然庞大,却意外地松软,罗德的触手轻松插入其中。紧张与恐惧中,罗德发现,这物体竟然可以吸食!
他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触手传递给莱西。经过最初的惊恐,莱西也逐渐平静下来。毕竟,今天他们经历了太多从未体验过的事,而苦难总是促使人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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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的液潮逐渐沉淀为暗涌,黏稠的流体中仍回荡着未消弭的震颤,宛若风暴退去后仍泛着涟漪的幽蓝深海。
罗德与莱西的触须无力地缠绕着,纳米级的身躯在能量透支后泛起珍珠般的微光。他们蜷缩在流体漩涡的褶皱里,意识随着洋流的节律渐渐沉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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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潮波动中,无数断裂的触手和破碎的冠族肢体随洋流缓缓飘来。一截断裂的触手触碰到了熟睡中的罗德,其中包含了一段冠族个体的求救信息。
当那段断裂的触须触碰到罗德的感知纤毛时,流体中突然炸开刺目的记忆脉冲。数以万计的漆黑甲虫正撕咬着冠族透明的躯体,它们的鞘翅泛着金属冷光,口器吞吐间将蘑菇状头颅碾成星屑。在虫群中央,生着尖锐犄角的君王振动翅膜,每次挥动镰足都精准切断逃亡者的神经索。
罗德悚然警觉,刚刚接收到的信息通过连接的触手传递到莱西的意识中。莱西也在一瞬间惊醒,恐惧让她疯狂颤抖,分裂出数十条触手,牢牢盘踞在罗德身上。
“我们的族人……”罗德感应着随液团漂流而来的同族残肢断臂,颤抖着探出触手,勾住一截断裂的触手,感应其中残留的信息。
另一只萨麻的巨口从冠族上方铺天盖地落下,冠族的头部被一口吞噬,连咀嚼的过程都没有。同胞的躯体在萨麻的巨口内被锋利的啮齿撕裂,朝着喉咙流去。萨麻完全没有理会那些嘴外断裂的触手,任由它们坠落在液团中。
“啊……”罗德感应着触手中的一切,仿佛亲身经历。他的蘑菇头瞬间切换成深紫色,一丝绿色的液体从体内渗出——那是冠族深藏记忆中的先祖之魂,在无法抵抗的外力面前,释放出连自身都能毒死的毒液,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要,停下!”莱西奋力摇晃着罗德,颤抖着提醒:“我们还活着,不要释放毒液……”
罗德逐渐清醒,深紫色的蘑菇头光芒褪去,恢复透明状态。
另一边,一只萨麻将一名冠族用镰足撕裂,还未开始吞噬,冠族的蘑菇头便变成紫色,绿色的汁液浸染周围的洋流。萨麻带着一脸嫌弃,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也许,我们的族人,就剩我们两个了……”罗德带着绝望,再次探出触手,朝着一块同族的残躯缠绕过去。
“是先知……”
年迈的先知动作僵硬地抵抗着液潮的冲击,完全没有注意到靠近的萨麻。当萨麻的巨形镰足泛着幽幽青光落下时,先知只来得及偏过头,一半躯体被锋利的镰足削掉。剩下的半个身躯,在长角萨麻不屑的眼神注视下,随液团向下游漂流而去。
“先知也死了……”莱西悲怆地哀嚎。
“这些无情的屠夫,就是先祖记忆传承中的萨麻。可萨麻为什么要对我们展开无情的杀戮?”罗德麻木地对着无尽的液团发问。
没有人回答他。
在无数同族的残肢中,罗德和莱西看到最多的,不是同族被萨麻吞噬的场面,而是被无情杀戮后抛弃的画面。甚至有些同族连释放毒液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萨麻丢弃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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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星的一丝微弱意识从死去的先知身体里飘出,回归本体。感应着冠族被萨麻杀戮的情景,文曲星的精神并未泛起波澜。不过是一群低等的纳米级生命而已,弱肉强食在这个世界上时刻上演,任谁都没有多余的情绪去怜悯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然而,那道声音,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一定要关注冠族呢?文曲星带着无尽的疑问,再次分出一丝纳米级的念力触须,化身成新的冠族个体,向罗德和莱西的位置飘去。
短短几分钟,罗德和莱西已经老去,新的冠族正从原始社会重新开始,朝着新的文明阶段不断进化。
试管中的细菌因不能满足某些意志的需求,被重新洗牌。新的种子被放置在新的环境中,并被赐予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