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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镜狱囚心

    一缕月光穿过藏书阁满是污垢的窗户,尘埃在其中舞动。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被遗忘故事的气息,像裹尸布一样笼罩着沈清辞。

    她蹲得很低,藏在一摞高耸的古籍后面,手指轻抚着一面破碎铜镜上冰冷而华丽的雕刻。

    在铜镜旁边,有一份破旧的婚书,丝绸边缘已经磨损,它轻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婚姻的秘密。

    当她的指尖拂过脆弱的纸张时,一股寒意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开来。

    血红色的字符,就像陈旧黄色纸张上的新鲜血液,在婚书上浮现——永囚——永远囚禁。

    她周围的世界化作一个旋转的记忆漩涡,这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而是一段曾经经历过、又已失去的人生。

    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如幽灵一般,被压在一面闪亮的镜子上,镜面像水一样泛起涟漪。

    一个男人,脸上带着绝望的爱和令人胆寒的痴迷,将同样的婚书塞进她的嘴里。

    他是……霍世祥。

    但他的眼睛,天哪,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黑暗,一种贪婪的欲望。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到藏书阁冰冷的现实中。

    霍世祥站在她上方,脸上满是急切的神情。

    他的呼吸急促而不匀,像一只受伤的动物。

    “别……别碰它,”他嘶声道,声音紧张,抓得她手腕生疼。

    他们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逐渐浮现的恐惧,而他的眼睛则像一个痛苦的深渊。

    接着,她看到了。

    在破碎的镜子里,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闪烁着出现了,她的面容被遮住,身形缥缈却又真实存在。

    那是他亡妻的鬼魂。

    霍世祥的瞳孔收缩,恐惧如破碎的碎片。

    “别看,”他低声说,声音颤抖,这哀求中充满了绝望。

    但他的话与他的行为相悖。

    他的手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越抓越紧,手指嵌入她的肉里,眼睛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占有欲。

    他开始用力挤压,抓得越来越紧,指关节在她的皮肤上都泛白了。

    他是在保护她吗?

    还是他……在囚禁她?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电流。

    散落的铜镜碎片嗡嗡作响,悬浮在空中,旋转着,在他们上方汇聚在一起。

    还没等沈清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就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笼罩。

    一些人从阴影中现身,他们表情严肃,行动精准。

    霍夫人,他的母亲,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站在最前面,旁边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陈伯。

    铜镜碎片现在变成了一个闪烁着光影的万花筒,形成了一个笼子,将沈清辞和霍世祥困在它闪烁的边界内。

    每一个镜面都反射出无数个他们自己,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镜子走廊延伸到无穷远处。

    “不……”霍世祥喘息着,声音哽咽,当他凝视着这个镜子监狱时,斗志渐渐消散。

    他看到镜子里反射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亡妻的幽灵影像叠加在他自己的脸上。

    边缘模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消失了,他的身份破碎了,与他如此拼命抓住的幽灵融为一体。

    霍夫人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尖锐而脆弱,就像冰裂的声音。

    “你们的灵魂,”她嘶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恶毒的胜利,“已经刻在了镜子里。你们逃不掉了。”

    沈清辞的目光从婆婆冷笑的脸上移到丈夫那充满痛苦的眼睛上,他的脸上交织着各种矛盾的情绪——恐惧、渴望、绝望。

    她自己的倒影也凝视着她,一个被困在镜子迷宫里的陌生人。

    她抬起手,在冰冷的镜面上描绘着自己的脸,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她注意到,她的倒影……在微笑。

    “这,”倒影轻声说,嘴唇却没有动,“只是开始……”[发生事件]

    镜面监狱闪烁着微光,此时它已不像是个牢笼,更像是一个旋转的漩涡。

    镜中的倒影不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扭曲、变形,彼此交融,就像暴风雨中的水彩画。

    沈清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同时被多个方向拉扯,好似她的灵魂都要被扯散了。

    陈旧纸张的气味被血腥的金属味取代,藏书阁的寒意也被一股令人窒息的闷热所淹没。

    她已不在藏书阁了。

    她站在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和枯萎百合的味道。

    红色的丝绸帷幔在她身边飘动,空气中回荡着看不见的仆人们惊恐的低语。

    这是她的婚礼之日,但不是*这场*婚礼。

    这是……过去。

    *她的*过去。

    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的她更加年轻、天真,眼中满是绝望和困兽般的恐惧。

    在她对面站着霍世祥,不过比现在年轻,五官更加分明,下巴紧绷,带着一种可怕的决绝。

    他手中握着一片精美的彩绘瓷片,边缘锋利如刀。

    “你不能离开我,清辞。”他说,声音低沉沙哑,再也没有她所熟悉的那种优雅。

    “你*属于*我。”

    还没等另一个“她”做出反应,他就把瓷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一道血线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绽开,鲜血涌出,流淌下来。

    他抓起婚书,就是她在藏书阁里触碰过的那本,然后把流血的手腕按在上面。

    鲜血渗入纸张,染红了上面的字,让它们变得……狰狞可怖。

    那些字扭曲变形,像蠕动的蛇一样,原本美好的“永结同心”——心心相印,永远在一起——诡异地变成了“永囚”——永远囚禁。

    记忆中的清辞尖叫起来,那是一声从喉咙里挤出的无声呼喊,她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接着,突然之间,她被猛地拽回了现实,镜面监狱再次在她周围凝固。

    霍世祥把她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那混乱的漩涡。

    他抬起自己沾满鲜血——*他自己的*鲜血——的手,怒吼一声,重重地拍在最近的一块镜面上。

    镜子碎了,但不是普通的碎片,而是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碎块。

    从镜子上不断扩大的裂缝中,一片瓷片飞了出来,像致命的飞镖一样旋转着。

    它很小,还没有她的拇指大,表面上用醒目的黑色刻着一个字:“囚”。

    霍夫人尖叫起来,踉跄着后退,双手捂住脸,好像要挡住一击。

    “封印!他在打破封印!”

    沈清辞感到后颈一阵剧痛,灼热感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手指碰到那块凸起、红肿的皮肤——白家的印记,她原以为那只是一块胎记。

    现在,它热得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从自己的疼痛上移开了。

    她看向霍世祥,看向他用来打碎镜子的那只手。

    他左手手腕上一直藏着的旧伤疤周围的皮肤,不再只是有伤疤那么简单。

    它正在腐烂,周围的肉变黑发臭,像一种潜伏的恶疾一样蔓延开来。

    “它需要……滋养。”霍夫人低声说,声音颤抖,眼中交织着恐惧和病态的好奇。

    “诅咒……它需要活人的血来维持效力。这就是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他用自己的血在婚书上做了标记。为了束缚她。为了束缚*你*。”

    就在镜子即将重新拼凑起来的瞬间,清辞最后看了一眼。

    在无数破碎的倒影中,有一个画面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她自己的倒影,但在她身后,像幽灵一样重叠着另一个清辞的影像,就是记忆中的那个。

    而在那个影像后面,虽然面容模糊但却能认出来,是霍世祥。

    他们三个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相互交织,在这面镜子中呈现出一幅关于他们不幸婚姻的恐怖画面。

    还没等她从这可怕的确认中回过神来,破碎的镜子就重新拼凑好了。

    那片刻着“囚”字的瓷片最后一次在空中旋转,然后消失了。

    她查看了瓷片原本所在的位置。

    那碎片消失在了沈清辞宽大的衣袖褶皱里。

    “找到它。”陈伯轻声命令道,转头看向一个呆立在角落里的仆人,“给我找个能开锁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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