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新睁开眼睛,身边还处在一片静谧之中。打开木板看向窗外,云层透着幽蓝色的微光,附近只听到断断续续的鸟鸣。
“原来真不是做梦啊...”
安建廷也期待过睁眼就会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在家里醒来,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可惜最后的期望也落了空。
他依照昨天摸索的顺序,磕磕碰碰将甲胄重新组合,穿回身上。推开门出去,外面除了零星的放哨还见不到人,至于昨晚在门外负责看守自己的那位青年,现在正坐在地上背靠着屋子呼呼大睡,侧头张开的嘴都能看到口水划过的痕迹。
看到这幅样子让人不禁感叹属实神经大条,立场互换自己肯定不敢睡着。
想到自己一个人起那么大早也没有意义,搞不好还会因此被怀疑,于是关上门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时间过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门口终于被推开,盖德一脸没睡醒打着哈欠走进来,看到的是早已整装待发的安建廷。
“你还真早,看来今日是不用让人帮忙穿戴了。”
盖德不等安建廷回话就做个手势。
“跟我来。”
在盖德的带领下两人来到离据点有些距离的树林,皮埃尔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睡得还好吗?”
安建廷只是轻轻点头,双方礼貌性的问候之后,马上就直入主题。盖德拿起腰间的斧头,向着粗壮的树枝砍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看,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就这种程度,换你这种魔导者效果就能截然不同。”
盖德将斧头递了过来,安建廷只是抬手回绝。
“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更别提怎么去用。”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反正先试试吧。”
安建廷只能将信将疑接过,对准之前的树枝摆开手臂。
当深呼吸后,手臂挥动的瞬间,安建廷发现了那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和血管涌动,随后游走到自己拿着的斧头上。
随着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响声,粗壮的树枝应声倒地,切口异常的光滑平整,斧头也毫无损伤。
“喔!”
皮埃尔和盖德两人站在一边看的出神,发声感叹。
安建廷则还沉浸在刚才那种从未体验的感觉,就像人天生就会控制自己四肢一样,这种近似本能的能力他自己也没办法说明。
“这就是你们说我是魔导者的原因?”
“准确来讲,是能使用魔力,不然斧头是不会有那种威力的。”
安建廷看了一眼手中的斧头,一种想法忽然浮现,他用另一只手抓着树干,再次挥动斧头。
斧头和树干仿佛两颗小石子轻轻碰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效果。
“哈哈,同时强化两样东西可不会哪边更强,毕竟都是你的魔力。”
皮埃尔明白了他在尝试什么,接着说明。
“对上别的人呢?”
“那就各凭本事了。”
“你刚才说用魔力强化,还有别的用法吗?”
“这个嘛......听说有极少一部分人能把魔力汇聚放出魔法。”
“魔法?!”
“传闻是能直接放出闪电和火焰之类的,我们也没人真的亲眼见过就是了。”
面对熟悉又陌生的概念,安建廷难掩吃惊,很难想象有一天那么魔幻的东西居然会成真。
“我也能用吗?”
皮埃尔和盖德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
“不行不行,无论是谁都只能有一种能力。”
安建廷不免有些失望,说不想体验魔法那肯定是骗人的,哪个正常人小时候没这种幻想呢?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安建廷压下心里的幼稚想法。
“你们也能用魔力吗?”
听到这个问题两人只能苦笑,皮埃尔表情微妙的答道。
“我们可用不了,这是天生的。”
“老天就是这么公平。”
盖德别过脸,嘴上说的轻松,但那脸上如同死鱼眼般的眼神,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皮埃尔!”
正当三人陷入冷场,远处有人往这边大喊着飞奔。
“怎么了?”
“去侦查的人回来了,还受了伤。”
听到这个消息的皮埃尔和盖德顿感大事不妙,脸色瞬间严肃。
“发生了什么?”
“王朝的士兵没有撤退。”
奔跑的喘息也没能掩盖传令恐惧的颤音。
“他们往据点来了。”
皮埃尔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门就进,盖德紧随其后,不出所料里面已经吵作一团。
“王朝军向着这边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突然就掌握了我们位置,明明之前都没有搜索到我们的踪迹。”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看到领队回来,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皮埃尔寻求办法,但皮埃尔明白当务之急是理清状况。
“回来的侦察呢?他在哪?”
“我在这。”
角落中一名肩膀刚刚包扎完的男人走了出来。
“你刚受伤我很抱歉,尽快说明一下吧。”
“我明白。”
随即他指向桌子上的周边地图。
“我是在这里遇上他们的人,原本是打算打探他们有没有撤退,没想到连村子都没靠近就被他们发现。”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过来?”
“我发现了他们的营地,看样子可不是短暂停留,连防守的木墙都修起来了。”
盖德看了一眼他指出的位置,距离这个据点已经相当接近,马上对着皮埃尔说道。
“将营地前移只有一种可能。”
“发起进攻。”
皮埃尔咬牙切齿做出定论。
坏消息的证实让房间内的气氛紧张异常,多数人都吓得不轻,但状况的紧迫可没一丝余裕。
“他们人数呢?”
“依照营地的规模,最少也有一百人。追捕我的时候已经准备列队出发,从时间计算,最迟也会在明天到这里。”
这番话一下子震惊了在场的其他人。
“一百人以上的部队?!”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挡得住。”
“全完了,我们都要完蛋!”
房间里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面对令人绝望的兵力差已经有人濒临崩溃。这时有人慌张的走入屋内,走到盖德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先不要声张,你回去照常准备吧。”
“好的。”
“发生什么了?”
皮埃尔连忙问盖德,盖德只是示意他走近些,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刚才我让人清点了难民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两个人。”
“还真的混进村民里了吗...”
这也就明白为何王朝军能掌握他们的位置,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村子里本身也有从各处来的生面孔,很多人都互不相识,趁着之前的混乱混入一两个探子并不是难事。
“现在的情况只有一条路可走,舍弃这个据点,所有人往南面逃跑,找更大的据点安顿,但有一个问题。”
盖德故意停顿了一下。
“单靠我们带着伤员一定逃不掉。”
这句话让皮埃尔一时语塞,瞪大双眼看了一眼盖德,控制不住自己来回踱步。
理性告诉他这才是正确的判断,大量的伤员会严重拖慢队伍的速度,被追上肯定无一幸免。但要下达这么残酷的决定吗,将近百人的伤员扔在原地等死,稍有良知的人都难免动摇。
“等等,你说我们?”
皮埃尔敏锐察觉出这句话里的意思,盖德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要不要赌一把。”
“快点!保持队列,继续急行军!”
王朝的军官指挥着队列行进。
“百夫长,这么小规模的叛乱分子里真的会有魔导者?”
“不会错的,大人。遇害士兵的伤势可不是普通人能造成的。”
“那希望值得我跑这一趟。不过,你和上面关系搞得很不错嘛。马上就调了我这个魔导军官给你,凭借这次功绩,你也能升上营长了吧。”
这家伙,连活都没干就张口要礼。百夫长不禁心中暗暗不满。
“这都是多亏大人助战,还望多多美言,日后厚礼一定亲自送到。”
能与众多上级搞好关系的百夫长自然明白暗示,想到还是自己的前程重要,百夫长微笑奉承。
借助魔导军官的战力这场战斗就稳操胜券,只要升上营长那花光积蓄打通的关系都是值得的。
“哈哈,百夫长果然聪明过人,合作愉快。”
太阳刚刚升起,一百多人的王朝军向着据点奔袭而去。
安建廷从刚才开始就被领回小屋,屋外的嘈杂和骚动越发严重,不过他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说有敌人在向这边逼近。
倒不如说还是先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他可不想再被卷入战斗之中,心里打定主意实在遇到危险就直接逃跑。
这么想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刚才的二人组神情严肃的走进来,让安建廷不自觉紧张起来。
“抱歉,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战斗,我也不是军人。”
听完这两人的请求,安建廷只是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拒绝。
“我们很清楚是在强人所难,但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皮埃尔的语气近乎是恳求。
“敌人的攻势马上就会到,我们只请求你担任那些撤退的村民和伤员的护卫,能让我们调配更多人手投入战斗。”
安建廷只是回以沉默,自己只是一个流落此处的倒霉蛋,一个随处可见的学生,那些血腥的战斗哪怕自己愿意,也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倒也可以拒绝。”
盖德靠在门边开口。
“只是如果你这样做,我们也只能狠下心。”
“这是什么意思?”
盖德用手指了指,安建廷顺着看去,门外的人排成了队伍,里面不乏伤者。
“对面的人数在百人以上,装备也远比我们好,我们能战斗的不到五十人,仅凭我们是争取不到让他们逃跑的时间的。”
盖德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平静,但他讲出口的内容相当冷血。
“但只要丢下伤者,我们剩下的人就能一起撤走。”
安建廷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丢下受伤的人自生自灭?”
“总比所有人一起死要好。”
“你......”
安建廷刚上前想要开口,但盖德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死死抓住他的领口咆哮。
“你以为我们想的吗!少他妈在那里装模作样摆出伪善的姿态,魔导佬!你以为我们不想像你一样有反抗的力量吗?但与生俱来的鸿沟注定无法跨越,即便如此我们为了生存也坚持战斗!如果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就闭上嘴滚!没人拦得住你!”
安建廷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骂懵了,气势上被压倒,连还嘴都做不到。
回过神来,盖德已经松开自己领口,退回到门口的位置。
“这是唯一有希望能让他们活下来的方法。”
皮埃尔说完弯下腰,诚恳谦卑的行了个礼。
安建廷再次抬头看向门外,那些伤者表情痛苦、艰难地迈开步子,受伤较轻的人搀扶着他们。突然他的视线捕捉到两个年幼的身影 ,勉强地扶着一个女性。
那是昨天向他讨要食物的孩子,那位女性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母亲。
那些之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会放过他们吗?
恐怕不会吧,安建廷几乎立刻得出了结论,光是短暂的接触,王朝军的那份残忍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曾以为自己很有勇气,但此刻他明白那只是幼稚的自以为是。证据就是现在光是想象可能被人一剑砍倒,恐惧和紧张就让手抖个不停。但哪怕如此,总有人会为了最朴素的信念,挺身而出。
安建廷咬了咬牙,用力握拳止住颤抖的手。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
“我尽力而为。”
皮埃尔马上和盖德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双手握住安建廷的手。
“谢谢你,谢谢。”
村民们和伤者缓慢地向南方逃亡,能战斗的人则留下来,争分夺秒地构筑防守,依托现有的建筑和地形设置路障、木桩、加固高处的制高点,设置陷阱。
“不需要保留!将库存所有能用的材料都搬出来!”
“快,将这个路口封死!旁边设置捕兽夹。”
“弓箭要分开放,靠近弓箭手放!”
皮埃尔大声指挥着防御布置,身边都是忙碌的身影,盖德的身边则围着一圈人,他正安排防守的战术策略。
至于安建廷,他站在村民们队列的最后,等待着最后一批队伍出发。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站在面前的是安里,她横背着弓,腰后的箭袋已经塞满,那把小刀也别在腰间。
“谢谢你愿意帮忙殿后护卫,这边也能有更多人手了。”
“没什么,你也要参加战斗吗?”
“当然,我们会尽力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你们脱险。”
面对少女的坚强,安建廷自愧不如,他忍不住发问。
“你不害怕吗?我已经紧张到冒汗了。”
“当然害怕啊”
安里开玩笑般说道。
“但我和姐姐以前一直受这个村子照顾,据点的物资也是村子的人偷偷给我们的,我可不能就这么逃走。”
明明说话的声音不大,安建廷却从中感受到坚定的意志,这份勇气让他备受鼓舞。
“谢谢,听你这么说我也好受点。”
“不客气。”
安里看了一眼正在撤离的人群,她的姐姐爱莎正在分发着干粮,维持秩序,帮忙力所能及的事情。
“姐姐她自愿加入殿后。”
安里一脸担心的看着姐姐。
“我也知道是个任性的请求,希望你能多看好她。”
“我会尽力。”
“谢谢。”
安里伸出拳头,放在两人中间。
“大家都要活下来,下次请你吃我最拿手的菜式!”
安建廷有些吃惊,心想真有这女孩的风格,但也伸出拳头轻轻碰了碰。
“我会期待的,你也小心。”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起,安建廷终于跟随着最后一批村民出发,作为殿后的护卫留在队列的最后。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嘈杂的喊声,战斗开始了。
在皮埃尔和盖德的指挥下,据点的防守和人员的配置正在争分夺秒。
“第一步算是赌赢了,你有把握他会帮我们?”
“我没把握,只是昨天的接触让我认为他道德观念很强烈罢了。”
“赌他会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要是他选择明哲保身一走了之,我就没辙了。”
盖德摊开手,表示他和皮埃尔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劝说”的确是一场豪赌。
“你不也是为了希望拉拢他这个魔导者,才放他进来的吗?”
“我只是想保住一线生机罢了。”
听到这话的皮埃尔只是无奈的苦笑,虽说这是大实话,但当中潜藏的风险之大,足以把所有人送上绝路。
皮埃尔和盖德很明白接下来战斗的艰难,眼下只能期待王朝士兵的行军能慢一些,有更多时间让村民逃走和他们构筑防守。
然而这种期待马上就落空了,前出的侦察带回了最糟糕的坏消息。
“皮埃尔,王朝军的纵队已经快到了,前面哨点的人已经撤回来了。”
“确切的人数呢?”
“一百五十以上。”
“三倍的人数差...”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路,做好准备吧。”
盖德弄了弄腰间的皮带,一副轻松的作派。
“盖德。”
他听到皮埃尔叫住了他,回头看到大伙微妙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腰带穿反了。”
盖德看了一眼,剑柄顶在自己的屁股,剑身横在自己大腿前的造型可谓相当滑稽。
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调侃道
“盖德,你就这样冲锋感觉也没问题。”
“说不定比他双手拿剑还更有用。”
无视同伴们一阵哄笑,盖德装作严肃,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腰带。
“我这是故意的表演,让你们放轻松,可别给对面吓破胆了。”
这当然是找补的借口,不过阴差阳错缓解了同伴的紧张倒是事实。
“王朝军!他们来了!”
听到警报的盖德马上顺着爬梯,来到高处观察敌方的情况。
由于树林的地形限制,王朝士兵的阵型没有散开,推进到离据点百米开外,这支由大量手持大盾短矛的盾兵和少量弓箭手组成的队伍,正在重新切换战斗阵型。
“什么情况?”
“盾兵组成的部队,会盾墙推进吧。”
“标准的镇压装备,我们没有突破能力被吃的死死的。”
皮埃尔深知这支队伍根本没有优质的防具和武器,正面冲击盾墙无异于自杀,对方也是看准这点才会这么配置。
王朝军利用人数优势对据点形成半包围的态势,由于原来的建筑和皮埃尔他们紧急筑起的工事,进攻的道路被限制,王朝军的百夫长在外围巡视了一圈,寻找进攻的位置。
“一帮乌合之众的叛乱分子,没想到工事居然还修得有模有样。”
“百夫长,根据情报对方装备简陋,人数也不多,可以用盾阵冲击,如果对方士气低迷,运气好可以一举让对面溃散。”
随行的士官提出意见,百夫长也认为在理,他挑选了三处较为宽阔的入口作为进攻点,发出号令。
“二十人一组列阵!盾墙推进!”
随着百夫长发出命令,王朝士兵以一排五人,分四列组成龟甲阵。最前排的大盾朝前抵御冲击,后列的盾牌则举起朝上,保护自己和其他人的头顶抵御远程武器。
“第一波来了,总数六十,三个方向盾墙推进。按预定的计划来。”
“盖德,指挥交给你了,我直接加入战斗。”
“别死了啊。”
“这我可说了不算。”
随着王朝士兵不断逼近,矛尖和盾牌上金属的反光忽隐忽现,对方锐利的眼神、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断刺激着据点里的人。
皮埃尔只是用手拍了拍他们肩膀,缓解他们身体的紧绷。
“我们按照盖德的战术来就好,只要争取足够的时间,会没事的。”
王朝军的带队士官这时心中也是满腹疑惑,明明已经推进到相当接近的距离,对面却没有任何远程武器攻击。
就这么被我们吓跑倒也省事,他不禁心想。由于对方都躲在建筑后面,无法看清楚布置,他们不敢贸然解开龟甲阵发起冲锋,只能继续慢步推进。
但他们马上就后悔这个决定。
“就是现在!”
躲在高台的盖德发出信号,拿着陶罐的同伴从建筑的掩体后现身,用力砸向已经非常靠近的方阵。
陶罐在盾牌上碎裂,里面的液体飞溅开来,没有对人造成伤害,但王朝的士官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职业军官,当观察到眼前的粘稠液体滴落,马上就反应过来。
“是油!立即解除方阵,散开!!”
身旁的士兵慌忙解除阵型,免得被对面利用火焰造成杀伤。
“远程,放!”
就在王朝军解开阵型的同时,安里为首的弓箭手和拿着投石索的同伴马上开始了齐射,箭矢和石块往王朝士兵的行列招呼,由于解除了方阵,没办法互相掩护,不少士兵都被射伤,失去战斗的能力。
但攻势还没停止,当远程的第三波齐射一结束,随着盖德一声接敌,在建筑拐角的皮埃尔就带着近战的同伴发起反冲锋。
原本整齐划一的盾墙被油料吓得散开,紧接着又被远程消耗,阵型更加混乱。这时候哪怕防具和武器都处于劣势,拖入毫无阵型的混战也能有战斗的余地。
皮埃尔一马当先冲进敌阵,对方想用盾牌格挡,他却在撞击之前巧妙躲开,一轮刀刃越过盾侧,精确的在对方肩颈划过一道弧线,哪怕有贴身链甲和外层类似龙虾外壳一般的铁片甲缓冲,这也足以造成血流不止的重伤。
顺着斩击的惯性他直接转身,将身旁被队友冲锋分神的敌兵用力砍倒,一段连贯的动作就击倒对面两人,让王朝的士官马上就注意到他。
“这个身手不错,包围他!”
但命令没有被执行,这时候皮埃尔后面的同伴也已经冲上来,用各种东拼西凑的武器战成一团。
双方的混战没有持续多久,盖德就派人大喊后退。
“不要恋战!由我殿后!其余人马上后退!”
皮埃尔连忙收拢因亢奋开始失去判断力的同伴,开始组织后撤。
“士官,对面后撤了,我们要追击吗?”
“你是白痴吗!马上掩护伤兵后退,我们也后撤!”
王朝军的士官给出了苦涩但合理的判断,在不知道被建筑分割的其他部队情况下,贸然孤军深入,运气不好就被孤立全灭。
双方纷纷拖走伤兵后撤,重整旗鼓。
“报告百夫长,第一波攻势未能击溃对方防守,我方多人负伤。”
“我又不是瞎子,还要你走我脸上汇报吗!滚!”
百夫长因进攻不顺,气得涨红了脸,大声呵斥部下。在这个即将升任营长的节骨眼上,他需要的是光辉的战功,就收拾这么一伙乌合之众都多人负伤,要是被上面视为污点自己也就完蛋了。
“还愣着干什么!再次整队,下一次全力进攻!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接到命令的士官大声回应,马上紧张地重整队伍。
“看来进攻不顺啊,百夫长。要是这样对面的魔导者都没必要现身了。”
面对自己身边魔导军官的挖苦讥讽,百夫长却马上换出一副恭顺的姿态。
“部下无能,让大人见笑了。”
“可不要误会,百夫长。作为友军我可是来帮你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只是不知道百夫长有什么想法啊?”
这个混球,蹬鼻子上脸讨价还价。百夫长好不容易压下情绪,没有让心底的想法暴露在脸上。
“如若大人出手相助,是我们无上的荣幸,这次剿灭所得,当然会更加公正地分配。”
“哈哈,爽快爽快。”
魔导军官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作战。
“百夫长,我挑走五个人,待会总攻我绕路夹击,帮你一口气歼灭敌军。”
“有劳了。”
魔导军官在周围挑走了几个士兵,大摇大摆往外走,百夫长别过脸,隐藏起因愤怒咬牙切齿的脸。
王朝军的队伍很快就重整完成,百夫长连同军官也亲自上前,投入上百人的总攻开始,再次分成三路以散阵推进。
“前卫开始后退!弓手不要想着节省箭矢,这里一定要支援他们退下来。”
在盖德的命令下,身边的弓手源源不断投射着火力,尽可能阻止王朝的士兵将皮埃尔他们拖入乱战。
油罐之类的道具早就在之前耗尽,虚张声势不会再奏效。利用建筑分割的外围防线面对全方位占优的三倍兵力随时都会崩溃。
身先士卒的皮埃尔奋力挥砍着弯刀,击退着想要贴上来的敌军,但就算他武艺优秀,击倒了不少敌兵,也远未到能改变战局。身边的同伴在夹击下不断被击杀倒下,惨烈的嚎叫和悲鸣响彻在周围。
“坚持住!退入山里!”
说罢他就又将一个同伴往身后推,握紧刀柄又冲上前拦住敌兵。
最终前卫在他的奋战激励下总算是勉强退入了山体内部。狭窄的山体入口成为最后一道天然防线,王朝军的数量优势一下子施展不开,让自保团有了喘息的机会。
战至力竭的皮埃尔喘着粗气一下子靠在石壁上,浑身的装备都被汗水浸湿,面对盖德递过来的水袋立马扯过,将凉水大口灌进身体。
“情况如何?”
“糟糕透顶。”
盖德环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回答。
“哪怕骗我也好,真想你说状况还好。”
“事到如今这有意义吗?”
皮埃尔听完盖德的话抬起头看向四周,撤进山里的同伴已经少了许多,而且大多负伤。
“多少人没回来?”
“十六。”
哪怕心底早有准备,懊恼与悔恨还是占据了大脑,让皮埃尔难以忍受,他握拳奋力砸向地面,握紧弯刀就又想冲向入口。
但马上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猛的回头,盖德只是用冰冷的声音做出劝告。
“现在入口有安里他们这些体力比较充裕的后卫暂时挡着,后面还有需要你的地方,无论如何现在也要休息。”
皮埃尔刚想反驳,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是越握越紧。
“现在不能失去理智。”
这时盖德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怒的神色,让皮埃尔瞬间清醒。对方也是竭力压住内心的感情,维持住冷静的指挥。
“抱歉,我上头了,你说得对。”
皮埃尔慢慢坐下来,让身体能得到休息。
“暗道怎么样?”
“幸运的是山体后面两条暗道都没被发现,已经没战斗力的人安排依次从那里撤走。”
“两条缝隙可撤不走所有人,重伤的人也走不了那里。”
“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嘛,现在说这个才是毫无意义。”
皮埃尔只是不死心,他多么希望有另一个更确实点的计划。
“他会回来吗?”
盖德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身看了看还勉力能守住的入口,此时安里正拼命将一个伤员搭在自己身上往里拖。
“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