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烁身形本瘦,面色黑黄,这副身子骨果然有如柴禾一般。群雄听了禁不住一齐放声大笑。于烁损人不成,倒失了自己的面子,破口骂道:“死秃驴,嘴上还来逞能。老子将你这破刀断了,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手上加劲,短戟的月牙正击在慧能的刀刃之上。
咔嚓一声,青铜所制的戒刀生生断为两截。只是这招以硬碰硬劲力十足,于烁倒是低估了慧能的内力。两般兵器刚刚接上,于烁便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短戟虽将戒刀砍断,却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数丈之外。慧能败中求胜,半截断刀当头向于烁砍去。于烁大惊连忙缩头避过,断刀把他的左肩拖得鲜血淋漓。戒刀若是未断,早已将他砍作两截。于烁跳出圈子不敢再斗。慧能洋洋得意,将断刀掷在地下说道:“废柴一个。”他这一下胜得实属侥幸,倒气得于烁说不出话来。
南宫铭倒了碗清水递上道:“慧能大师辛苦。这些魔教崽子又怎能是少林神功的对手。”慧能顺手接过一饮而尽,入口之际只觉这水微微发酸,全无甘甜可言。他少林弟子向来粗茶淡饭惯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南宫铭又斟了两碗,送到慧明和慧觉面前。两人先后喝下,丝毫未觉出异样。慧明见南宫铭行动颇为迟缓,禁不住问道:“南宫大侠,你也受了伤么?”南宫铭微微一笑说道:“受了点内伤不碍事的。”慧明道:“南宫大侠且退在一旁,看老衲帮你退敌。”南宫铭求之不得,双手一拱说道:“大师小心为妙。”
慧明缓缓除下袈裟,细细叠好交给慧能,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哪位英雄出来赐教?”他身为罗汉堂首座,性格虽和,武功却着实非同小可。罗刹教外五堂的几位堂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然上前迎战。慧明连问几遍,终于厚土堂主蒋千尺忍不住说道:“老蒋皮糙肉厚,便来挨一挨大师的少林神拳吧。”慧明微微一笑道:“久闻厚土堂主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只怕老衲的拳头只配给堂主搔痒也说不定。”他愈是谦和,蒋千尺愈是心惊,暗道:这老和尚看着有恃无恐,南宫堂主你的毒莫要失效才是。知道慧明必定不会先行出手,干咳一声道:“得罪了。”双掌齐出,拍向慧明前胸。
慧明宣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大力开碑手’,蒋堂主果然好功夫。老衲便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力金刚掌’应对,你我大力对大力,且看谁的气力足些?”他说话虽慢,手上不缓,双掌一分迎上蒋千尺的双手。蒋千尺不等掌力相交,双掌由平推改为上下交错,一掌甩向慧明面门,一掌按向他的小腹。慧明不慌不忙,也是双掌一上一下接住蒋千尺的掌力。这一下以硬碰硬,蒋千尺功力不及脚下一软,登时陷入江边的沙地中。江边地质松软,不比大佛脚下的硬地,蒋千尺一陷下去沙土没过小腿居然埋到膝弯之处。他本来身形高大,此时却比慧明矮了半个脑袋。
慧明微微一笑说道:“蒋堂主小心了。”一招“钟鼓齐鸣”罩向他的太阳穴。蒋千尺脚下动也动不得,只得使出“霸王举鼎”硬拼这老和尚的掌力。这一招过后蒋千尺连腰也陷在土里,只怕慧明再出一掌,蒋千尺就要被埋到脖子。
蜀中群豪一起哈哈大笑。罗刹教中的几位堂主却是个个面色阴郁。眼见慧明双掌由上而下,向蒋千尺当头按落。
哪知二人掌力相接,蒋千尺非但没有陷下去,慧明却噔噔噔退开三步,每退一步脚下都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蜀中群豪脸上齐齐变色,只道蒋千尺是故意示弱,引得慧明掉以轻心方才全力反击。慧明脸上更是毫无血色,显然在这一招上吃了大亏。他略一调息,浑不知自己苦练多年的内力怎么瞬间变弱了。蒋千尺精神一振,知道南宫铭的毒已经有了功效,双掌往地上一按,大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果然是厚土堂的堂主,两腿上挂着厚厚的泥沙,便往慧明身前扑去。此时二人再拼掌力,慧明便不是敌手。
慧明害怕重蹈覆辙,身形陷在泥沙之中,每接蒋千尺一掌便后退一大步,十余掌过后慧明渐渐退到群豪身前。杨戬看得真切,心中暗暗奇怪:这少林和尚再是浪得虚名,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中间实有古怪。一念刚过,只见慧明敌不住蒋千尺的掌力,被他一掌震翻,骨碌碌滚在南宫铭脚边。
南宫铭并不出手相扶,心中暗乐,嘴上却长叹一声说道:“唉,大师也不是他们的敌手,这可如何是好。只恨在下身受重伤,不然定要和他决一死战。”
杨戬见他惺惺作态,不由心中大怒暗道:拼着得罪诸位英雄,也要将这厮毙了。正待上前跟南宫铭叫阵,忽听一人娇声说道:“南宫堂主,不知你受了什么伤,连弯腰的力气也没有么?”
说话之人声音娇媚无比,可在场众人无论距离远近,俱都听得清清楚楚,宛如此人便在耳边说话。群雄脸上尽皆变了颜色,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女施施然走入场内。南宫铭一见登时面色大变,不知梁皇后为何失手未能将她擒住,失声道:“玉,玉公主!”
玉玲珑径自走到杨戬面前,轻轻一笑说道:“杨公子,慕容姐姐二位近来好么?”杨戬心中的惊惧丝毫不在南宫铭之下,抓着慕容飞飞的手连退数步问道:“你是魔教的人?”
慕容飞飞面无表情,只是冲着玉玲珑淡淡一笑。玉玲珑恍若不见,走到外五堂的几位堂主跟前,突然出手连掴了萧让十几个嘴巴子,神色间极是恼怒。罗刹教众人素知玉公主温柔可人,此时发起怒来不知怎会变得如此可怕?
玉玲珑骂道:“一群废物,谁是你们的主子都分不出了么?”她说这句话时,语声从柔媚忽然转为凌厉。声音中似有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力,这正是罗刹教主玉罗刹发号施令时惯有的语气和音调。玉玲珑从腰间取出罗刹令牌高举过头,朗声说道:“罗刹教众听令。南宫铭叛教,假传教主号令意欲对本教不利,今日本教主便要将他就地正法!”
罗刹教众识得这确是罗刹令牌无疑,当即一齐跪地说道:“谨遵教主号令。”
南宫铭心中犹若晴天霹雳,双手微微抖动,显然极难相信眼前的一切。颤声问道:“你是教主?那玉罗刹呢?”玉玲珑嘿嘿笑道:“南宫堂主,十年前你在太湖边求我饶你性命时说的什么?你说他日若要叛教,便甘受万毒焚身之苦。可恨我当时居然相信了你,没想到养虎为患,今日险些酿成大祸。我问你,我去西夏的事可是你泄漏给梁皇后的?”
此话一出,南宫铭登时心如死灰。面前这人必是玉罗刹无疑,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当时太湖边的旧事。南宫铭还要狡辩说道:“就算你是玉罗刹,我却不是什么昊天堂主,你莫要血口喷人。”他心虚之下还是漏了破绽,玉玲珑只称他南宫堂主,并不曾说是哪一堂的。他自称昊天堂主,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众豪杰齐齐对他怒目相向,感觉受了莫大的愚弄。玉玲珑道:“诸位都中了这厮的奸计了,大家喝的水中早被他下了‘去功散’,只是分量轻微各位不曾发觉而已。”
群豪恍然大悟,难怪连日来内力时断时续,每到关键时刻便提不起来。众人败得蹊跷,却都顾着面子未曾明说,此刻方知早已落入南宫铭的圈套。巫山二老年纪虽大,也止不住对着他破口大骂。
南宫铭功败垂成,忽然向担架上的灵空出手,要将他挟作人质。众人离得甚远不及营救,不由一起惊呼出口。眼见南宫铭就要得手,旁边一人横出一掌架住南宫铭的手腕叫道:“好贼子,原来你是魔教的人。老夫被你骗得好苦!”众人定睛看时,截住南宫铭的却是蓬莱掌门何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