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微散,月上梢头。
一缕纯白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了进来。
孟帅表示举手欢迎,因为这树冠之中,实在是太阴暗了。
他现在趴在老树的树冠上。这老树五六个人合抱不过,怕不有几百年岁数,树冠占了几百平米,比灌木丛还复杂。因为下面有许多敌人,他又不敢点灯,这么抹黑的翻找,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好在,月光终于下来了。
透过层层树叶盘剥,漏到孟帅眼前的月光已经如萤光一样微弱,树叶在月色下依旧黑压压的,如铁铸钢打的甲片,徒具厚重,毫无美感。
最难的是,他爬在树梢上,不但要注意平衡,更要注意不能发出声音。踩在树叶上,要动来动去,不发出声音不可能,但至少不能发出比风声更大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一阵风刮过,风声中隐隐传来马蹄声和人嚷声。
抛开了杂念,孟帅继续爬在树上。
突然,一道月光谢谢洒下,竟在树荫中发生了一点反光。
反光?
孟帅登时大喜,忙跨出一步,踏断了一根枯枝,只听啪的一声,发出一声爆响,孟帅也一脚踩空,险些摔了下来。
好在他身手矫捷,手上一搭,抓住了另一根树枝,勉勉强强的再次爬了上来。
爬上来之后,他又在树上停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因为刚刚那阵乱响注意到他,这才慢慢的往前爬去。
还差五步……四步……一步……
到了!
孟帅向那光芒处一伸手,五指合拢,将一个东西抓在手里。
恩?
孟帅抓到之后,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因为那东西太小了。
据他所知,这批被人抢来抢去的药材,至少有数百枚,就是按照最不讲究的方式,用桑皮纸一包,也得包他一大包。然后他手中抓到的这个盒子,比一个拳头大,比一个手掌小,可以单手握住。
什么玩意儿,难道找错了?抓的是一般的果子、鸟窝甚至……鸟粪?
但紧接着他就觉得不是。
那盒子方方正正,一摸就知道,再拿到眼前,对着月光看时,只见是用整块黑玉雕成的盒子,光泽莹润,也就一般的放手镯的盒子大小。在孟帅集中精神看时,能看到盒子上方有一层另类的灰色光芒。
封印!
这盒子上面居然还有封印。
孟帅心中更加疑惑了。倘若没有封印在此,他还能认为这里面藏的是线索,但既然有封印,就证明这就是最珍贵的宝物,不然不至于用封印来看守。但外面传说的大批珍贵的好丹药在哪儿呢?
难道是讹传?其实荣昌穷到底,根本没有钱购置大批量的丹药,或者把卖丹药的钱都吃了回扣了么?
罪过,罪过。
孟帅看在荣令其的份上,对于荣昌的人品还是有些敬重,料想他不至于如此。难道说里面不是丹药,而是更重要的什么东西?
手指在盒子上一划,指尖分明感觉到了凹槽,沿着触感滑动,孟帅的手指在盒盖上画了一个正圆。
这就对上了。
孟帅坐在树杈上,从怀里取出两个两半的玉环,不必细看,也能感觉到,玉环与盒盖子上的凹槽严丝合缝,正是开启机关的秘钥。
打开看看?
孟帅明知道此地并不安全,但好奇心这东西一上来,心里如长了草一般,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一半玉环扣在盒子上。
“啊——”
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孟帅正准备将另一半放在盒子上,被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险些松手,把东西掉了,好在及时捞住。
这一声惨叫好像是开了闸,再也止不住了。就听惨叫声一声声传来,如洪水决堤,山顶上就像闹了夜猫子一样,再无片刻安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惨叫声在山头上飘荡了片刻,过了一阵,渐渐小了下去。冷清和寂静再次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淹没了山间。刚刚的惨叫声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冷风吹过,孟帅打了个寒战,把住树枝,靠在树干上,不知道是不是该下去。
树下山林中,好像发现了什么惨事,听刚才那种惨叫,似乎受害者不止一个两个。
受害的是谁?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高崎和那什么王。他们手下还有不少人,似乎也可以提供这么多被害者。
但是加害者是谁呢?谁能将这些人杀的惨叫连连?
这风,这山,这夜晚,莫不是……妖怪?
孟帅听到几声轻响,先是不解,紧接着想到了:这是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吓得牙齿都软了。
他牙齿一软,腿就软了,顺着树干缓缓地滑下来,无声无息的坐在树杈上。任由黑沉沉的树叶将他围住。
孟帅忙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虎口,头脑稍稍清醒。但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打定了主意,要在树上耽上一宿。等明天太阳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也该散了吧?到那时别管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要下了树回去就好了。
离着天亮,还有三个时辰?
如今是深秋,昼短夜长,孟帅出来时刚刚入夜,现在至少也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天明,孟帅这一晚熬起来也不容易。
孟帅将匕首插在靴子里,长刀插在树上,当做把手扶着。又将护身的手串带在手上,然后把那一袋铁莲子拿出来。
拿铁莲子的时候,他顺手一模,把那废掉的手弩也拿了出来。
要是这手弩又突然能用了就好了,就如电子用品没电了,放一段时间又有电了。
好像封印的东西没那么体贴。孟帅手持手弩,扣动扳机,但听黯哑的一声“咔”,就没有反映了。
果然还是不行。
孟帅抚摸着手弩装箭的地方,颇觉奇怪,这手弩是封印兵器,明明是不需要箭支的,为什么还要跟一般弩箭一样设计弓弦呢?
突然,孟帅灵机一动,掰下一根树枝,用匕首三下两下削成箭的形状,塞入弦上,扣动了机括。
蹦——
弓弦一动,好歹是射出去了。但无论声音还是声势,都不大给力的样子。木头箭飞向夜幕之中,然后落在某个角落里。
孟帅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瞄准了目光可及的一棵树。只听啪地一声弓弦响,木头箭飞出去,直直的戳在树身上,晃了两晃,轻悄悄落在地下。
以孟帅的角度看来,大概连树皮都没伤到半点。向来射到人身上,也就是擦破油皮的水平,除非射到眼睛里,不然还真没什么杀伤力可言。
还不如他用手弹那铁莲子呢。
慢着……
孟帅看着弩箭的凹槽——这地方好像和铁莲子的大小也差不多啊?
用手指捻起一个莲子塞进去,还有些涩然,不过勉强能塞进去。当然,能不能射出去是存疑的,很可能跟手枪一样卡膛了。偏偏他还不能试,这不是不值钱的木头箭,用一个少一个,黑天半夜,捡都没地方捡,好好一套封印武器,丢了一个他得哭死。
将塞好铁莲子的弓弩放在膝盖上,一手握住匕首,另一手扶着树杈,孟帅稍微闭上眼睛,打算放松一下精神。
他久练龟息功,这种状态是最熟悉不过了。神思慢慢沉下去,呼吸悠长,皆也渐渐陷入空明状态。
在他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远处的山林越发混乱。远远响起一声“大力开山印”的咆哮声,一个人影被打的飞起丈余。
三个人踏着混乱的脚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倘若孟帅能看清楚,就能认得其中左边那人正是高崎,中间那人一身名贵锦袍,满脸胡子,分明就是那个“什么王”。他身边另有一人亦步亦趋,像是保镖。
三人一路狂奔,好像有什么撵着似的。但举目所望的距离内,并没有人追过来。
那王显然体力不支,略站了一下,道:“高先生,文焕……你看咱们往哪里去?老七要追过来了。”
那文焕安慰道:“恵王殿下勿恼。寿王殿下刚刚中了我一记大开碑手,现在就算没有昏迷,至少也该受了伤,他手下第一得力侍卫也中了高先生的手印,也是非死即伤。他们……断不至于追的这么快。”
高崎在旁边点了点头,傲然道:“中了我一记大力开山印,凭他是什么一流高手,也断不能全身而退。”
恵王抹了一下额头,道:“是吗?就算他们追不过来,那也不见得没有追兵啊。老七手下很有一些能人,你没看我们的人被他们三下两下杀的死伤惨重吗?”
文焕道:“那也是他们偷袭在先,我们反应过来时,也进行了反击,他们的力量现在也折损了。这里毕竟是姜并州的地方,他们也带不进多少人来,精锐都是死一点少一点。我看他们说不定要放弃,鸣金收兵了。”
恵王连连摇头,道:“不会,老七的性子我最知道,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一定会死追到底,所以我说要赶紧逃……你说接应的人在哪儿?”
文焕道:“我已经发信息了,咱们先去那里等吧。”伸手一指——
他指的是孟帅栖身大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