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迷迷糊糊小憩了一阵,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
睁开眼睛,从树叶的缝隙处往外看去,就见三个人渐行渐近,往大树下面走来。其中一个正是高崎。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那惠王,另一个却是那王的长随模样。
孟帅又惊又喜,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正以为今天没办法两全其美,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当下调整好弩箭,手心另外握着一个铁莲子,只待择机而动。
那三人浑不知自己已经撞上了另一个枪口,恵王先受不住,摇摇晃晃坐在树下,道:“这就安全了?老七不会追来了?”
文焕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们约好了就在此地汇合。暂且等候……”
突然,只听一人叫道:“在这里了!”
从树后的灌木丛中骤然冲出几个人来,举起火把大叫:“找到那人啦,找到那人啦。”
文焕大吃一惊,忙道:“属下断后,殿下快走。”说着抽出护身的长刀,挡在恵王之前。
那几个人立刻分出三人缠住文焕,剩下的两人围住了恵王。
恵王虽然身边也有兵刃,但显然武艺难称高明,胡乱挥舞了几下,被人逼得近身不得。恵王抵挡不住,练声叫道:“高先生,护驾。”
那高崎闻言,愣了一下,突然身子一顿,从旁边窜出,往树丛里就直跳了进去。
众人正战作一团,几个人都在作战,竟一时看顾不得。那几个阻拦的人也不认得高崎,他们只知道恵王是大头,因此对他逃跑竟不追击。
孟帅却在树上看着,在高崎从树前跳下的一瞬间,他扣动了机括。
“啪——啊!”
这一弹子是双重的封印,打在空中嗖嗖的,高崎中了一下,立刻鲜血直喷,摔倒在地。事有凑巧,他落地的地方偏偏是一个大坑,他转着磨的摔倒在地,陷在坑里,登时两眼翻白。
也是黑灯瞎火,孟帅出手也略迟疑了一刻,这下没打着要害,只钉在腿上。但也正因为黑灯瞎火,高崎倒在坑里,被密密的树丛挡着,竟找不到踪迹,连鲜血浸湿了土地都没人发觉,更别说谁去救他。
孟帅正打算再次放了弹子,再给他一下补刀,那边火光通天,一队人行了过来。孟帅不敢冒险,慢慢的退回身子。
就见那火光中也不过四五人,且外面几人都是女子,虽然灯光暗淡,也能看出这些女子身材窈窕,想来都是美女,这些美女身穿纱衣,手提灯笼,众星捧月般捧着一个人。
孟帅原来看这个架势,料想来的是欧阳克一样的花花公子,却不想是个穿绸裹缎的秃头胖子,火光中但见他五十或不足,四十颇有余,胡子花白,满脸横肉,卖相比先头的恵王犹自不如。
孟帅暗自道:这又是什么王了?对了,我记得荣令其提到不是正统的王有恵王,还有寿王,这个就是寿王?卖相实在不怎么讲究,这么看来,穿上龙袍像个太子的还就是昭王了。
这时文焕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恵王却给人按在地上。总算那些人没得了命令,倒也没伤他性命,但给两个人架着,一路架到寿王面前。
那寿王见了恵王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的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告诉你别跑吗,非要跑,摔着了不是?”
恵王呸了一声,道:“老七,你也别得意,要不是我带的人都分散出去打探消息,导致人手不足,你哪能这么轻松?”
那寿王笑道:“打探消息?不是给人抓起来了吗?我听说你的人太不谨慎,被姜家盯上了,这几天连续失手,给抓了个七七八八,就跟抓蚱蜢一样,一提就是一串。也亏了我的人手机灵一点,不然咱们两个光杆王爷见面,那就有意思了。”
恵王脸色越发难看,低头不语。
寿王道:“行了,自己兄弟,只要你知情识趣,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说,你把诏书藏到哪里去了?”
恵王道:“我……我还没找到。”
寿王怒道:“没找到?你哄我?荣令其的死讯已经传了出来,他死前一定把秘密交给了谁。你竟然说不知道?”
恵王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倘若他说出秘密,那肯定是姜家。这里是姜家的地盘,他们拿诏书比我方便得多。你怎么反而怀疑我?”
寿王道:“倘若是平常,我自然不怀疑你。可是谁叫你大晚上的行踪诡秘?偷偷的来到这么秘密的地方,翻翻找找,难道你是来山上拾荒的么?”
话说到此处,只听那文焕惨叫一声,被三个人一人一刀,连中三刀砍倒在地。寿王微一示意,立刻有人将浑身是血的文焕拖了过来,扔在恵王面前。恵王脸色大变。
寿王道:“好了,我看在死去的皇兄和皇侄儿面上,不曾伤害你,你要不识好歹,那可怪我不得。”
恵王垂下头,道:“东西……我确实在找,但也没找到。”
寿王闻言一努嘴,他旁边一个娇柔少女立刻出列,手一翻,抄起了匕首,嗤的一下,将那文焕头颅割下,鲜血喷出数丈远。
那少女身子轻巧,没给血喷上,但手上一个人头血淋淋的,将她白玉一样的手掌染红,点点血珠落下,轻轻往前一扔,扔到了恵王面前。
恵王吓得脸色青白,哆嗦不止,叫道:“你干嘛不信我的话?我都说实话了。真的没看见,真的没找到!不信你搜我。”
寿王道:“当真?好吧,那就把你掌握的线索告诉我,我替你找。我耐心可是有限的。”
恵王咽了口吐沫,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这时就见那少女把刀子一横,就冲着他脖子来,他连忙叫道,“但我知道那东西,那东西就在山坡上。倘若不在,那就是那小子骗我,姓高的那小子——”
寿王道:“姓高的那小子是谁?他怎么能知道这样事关重大的秘密?”
恵王道:“那小子是折柳堂的小徒弟,他偷偷知道了他师父的秘密,然后暗中联系我。我和他做了笔交易,我得印宝,他得传承。我们约好了今天在上山一起寻找,结果我们还没找到,你就来了。”
寿王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什么,知道多的是那个高崎。只要找到他就好了。”
恵王道:“正是,和我无关。”
寿王道:“既然如此,留你何用?”
恵王大吃一惊,旁边那少女再次提起刀,一刀挥去——
只听嗤的一声,刀锋没落在恵王脖子上,被一物打了一下,那少女手腕一麻,当啷一声,刀子落地。
寿王脸色顿变,喝道:“什么人?”
同时,孟帅也在树上暗道:是谁?
不等他们胡乱猜疑,就听树后有人发声道:“殿下消消气,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这声音虽然清亮,却是女子声音。孟帅和寿王都是一怔,孟帅更想:这声音有些耳熟?
连恵王也愣住了,忙往后看去。
树后缓缓走出一人,果然是个女子,头上梳着干净利索的单髻,身上劲装,倒显得英气勃勃。孟帅一件她果然面善,想了一想,才想到是那天在野外那个和昭王谈过话的,姓唐的女子。
那姓唐的似乎是某个节度使的女儿,也是跨界来搅事的。孟帅记得她被姜期叫破之后,立刻灰溜溜的走了,没想到这里又冒出来了。
那唐小姐迈步出来,背后也跟着七八个女子,只是这些女子一个个劲装结束,手持兵刃,颇为英气,和寿王身边姬妾一样的女子大不相同。
恵王和寿王一起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寿王拍脑袋道:“是唐家姑娘不是?”
那唐小姐笑吟吟的出来,欠身道:“寿王殿下好,恵王殿下好。”
要是在以前,对着两个皇族,又是叔王辈的藩王,那唐小姐行这样随意的礼,实在是太过失礼,但如今这岁月,礼崩乐坏,就是真皇帝都没什么威风,何况两个藩王。再说以恵王现在趴在地上的样子,就是三跪九叩的大礼,也显不出他的威风来了。
寿王看了一眼唐小姐,心中有些忌惮。他现在最顾忌的,姜家不说了,还有就是各地的实权都督。这唐小姐的父亲唐旭和姜廷方并列为“天下抚镇三杰”,正是实权派,他一藩的势力就有些不够看。
但是,也没必要太过害怕,这里可不是荆州。
寿王便笑道:“怎么了,唐家姑娘,刚刚你突然出手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皇家的事,唐都督在此,也得退避三舍,唐姑娘还要插手么?”
恵王却是忙道:“唐姑娘,我和你父亲乃是世交,过年我送你的宫粉和凤钗,你收到了么?老叔叔遇难,你要救我一救。”
寿王鄙夷道:“闭嘴,好歹也是太祖之后,说出这些无耻的话语,死就死了,又什么了不起?”
这话不但恵王气恼,连旁观的孟帅也是好笑,暗道:反正要死的不是你,你当然说些便宜话。倘若换了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是你,看你倚红偎翠的老不修德行,谁知道要说出什么好话来?
唐姑娘抿嘴笑道:“咦,你们是单纯的闹家务么?那我就来错了,我还道你们是为了争抢那东西呢。那我来错了,这就回去。”说着转身就走。
寿王和恵王同时叫道:“慢来!”
唐姑娘转过头,笑道:“怎么?”
寿王道:“那东西……姑娘有线索?还望告知。”
唐姑娘笑道:“恩,我是知道一点,但你们知道有什么用呢?”
恵王忙道:“姑娘,你告诉我,我封你父亲为天下节度使之首。”
恵王大怒,踩了他一脚,道:“你用谁的名义许愿?看看你那德行,配封官许愿么?倘若唐家侄女跟我说,我先给一车金银,再给十车上好的绸缎。那是我们锦官城特产的蜀锻,别的地方都没有。至于将来的前途,还不算在其内。”
孟帅在上面心道:傻×,一对大傻×。傻×这个词就专门给你们造的。
唐姑娘笑的花枝乱颤,道:“寿王叔叔这么慷慨,我哪好意思不说呢?可是我说了也没用啊。因为这时候昭王殿下只怕已经出了凉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