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捋捋袖子，与韩傻儿扭在一起。他来来回回上山下山，长了不少力气，也有心与韩傻儿一战，在火火苟不雪跟前挽挽面子。以他的实力，同龄孩子中不至于垫底，对付小几岁的孩子，轻而易举，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无奈韩傻儿天生神力，秤砣虽小重千斤，一时半会奈何不得。说是对战，不如说是比赛，摔跤为主，散打为辅，只要把对方摔倒在地下，就算赢了。
这一大间石屋，东西一丈五，南北三丈，相当于三间房子。先生的讲台设在北面，往南四排石桌，每排六座，留下一大片空地。有个孩子机灵，悄悄把门关了。
两人羊抵架一般，双手扒着对方转动。韩傻儿趁小胖墩换脚，瞅准机会，发力一甩，将小胖墩甩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小胖墩将计就计，顺势就去抱韩傻儿的后腰。韩傻儿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猛地缩头弯腰，一屁股朝小胖墩撞去。小胖墩手上走空，脚底不稳，毫无悬念地一屁股坐到地下。
“哪个再来？”韩傻儿双少叉腰。
对面的孩子都在七、八岁上下，见小胖墩败北，多少有点发怵。按说，实力最强的，当数景天志，与韩傻儿一战，或在伯仲之间，胜负难料。而景天志计划坐镇殿后，不肯轻易出战。韩傻儿越战越老练，越战越顺手，不到一刻钟，对方几乎全军覆没，仅剩景天志一个光杆司令，他也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看我的！”景天志出场了。他自信大显神威、大放异彩的时候到了，以逸待劳，拿下韩傻儿，再搞定火火，就大功告成，万事大吉了。以他的观察，其余八个孩子，实力不行，胆量更差，只要一吓唬，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韩傻儿抖擞神威，竭尽全力与景天志死战。景天志想速战速决，韩傻儿不肯服输，想方设法周旋，闪跃腾挪，连挠咯吱窝的损招都用上了，仍然处于被动，难以扭转局面。饶是如此，也把景天志消耗得大口大口喘粗气。
“笨笨，你败了吧！我好上，不然没人啦！”火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看韩傻儿吃力，有心替换，按车轮战的规则却不能上场。再说，出风头，享受最后胜利的风光，她是很乐意滴。
“好嘞！”韩傻儿答应一声，退后几步，自觉坐在地下，两手扶地，“吭哧吭哧”地喘气。
火火上前，虚晃一掌后，避实就虚，绕到景天志背后，伸脚朝腿弯处蹬去，景天志一踉跄，火火不留一线机会，急忙绊住景天志另一只脚，双臂用力猛摔，兔起鹘落，轻轻松松把景天志放倒了，手脸挨地。
“服不服？”火火一只脚踏在景天志背上，“喊大姐！”
景天志挣扎：“不服！你搭的顺风车，是乘人之危，单打独斗，老子摔得你满地找牙！”让他低头认输，比登天还难。他在子乌县学堂，也是称王称霸的人物，一班孩子，无不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俯首称臣，今天要喊小丫头片子大姐，比杀了他还难受。在小小的圣泉村，阴沟里翻船，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不服再来！”火火放开了景天志，二次再战，三下五除二，又把企图扳回一局的景天志撂倒了。
韩傻儿拍手称快，其他孩子也附和，稀稀拉拉地鼓掌。景天志起来，恶恶地瞪了鼓掌的一眼，不甘受辱，还要再战。忽见大伙儿各回各座——先生推门进来了。
北面那间，讲台挨着南墙，本是为了两下里照看方便。先生在讲《大学》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段，沉了心；孩子们又把门关了，声音传送大打折扣；平日里孩子们嬉闹间或有之，也不大惊小怪；先生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稍微耳背。因此，这边车轮战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进行，那边先生不明就里，蒙在鼓里。
先生发现有的孩子身上有土，有的孩子手上、脸上有些淤青，发火问明缘由，命景天志、景阳刚、苟不雪、韩奔月伸出手心，打了每人一戒尺，严令不许打斗，下不为例。
整顿过秩序，先生开始讲述《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要想成为上流阶层的士大夫，《四书》、《五经》之外，《六艺》不可不习。其实，先生对礼仪、书法、算术三艺颇为通晓，乐舞、射箭、骑马驾车三艺也是门外汉，照本宣科，让孩子们开阔视野，广泛涉猎也好。
临近中午，景府管家过来，延请先生赴宴。原来，景德震上午又去了剑南门，回请童仁堂、苟史运，以攀交情；县丞景棠沐昨晚回老家，他刚刚知道，正好一举两得；陪客人选，拟定了财主景济仁，中医世家、韩傻儿的父亲韩春旺，以及教书先生。事到临头，景济仁说童仁堂赫赫有名，景棠沐又是八品县丞，景德震家里不够敞亮，提议酒宴设在景府。景德震略一迟疑同意了，配酒配菜，用景济仁家的场地、锅碗瓢勺，由是，景府管家跑腿请陪客赴宴。管家说届时也让景天志、火火、韩傻儿一起去，经经世面，当然，小胖墩自不必说。两人站在门外，说了一会儿闲话，先生准备放学——
屋里出大事了。
先生关上门，前脚刚出去，景天志悄悄喊火火，让她去后面，告诉她一惊天秘密。火火也是好奇心重，并不多想，跟到了后面。景天志趁她没有戒备，上前拦腰抱住，仰天摔倒，这还不算，又趴上去骑住，按住火火双手，得意地问：“服不服？我说过单打独斗，你不行。喊大哥，便饶了你。”
他可不怕惹祸，在子乌县学堂，也是突发奇想，往清真派学生的碗里丢了块大肉，触发众怒，老表们群情激昂，乱子一触即发。县令急忙安抚，着令学堂开除景天志，让景棠沐遣送回老家，赔礼道歉。那么大的事情，他景天志毫发无损，小小的圣泉村，能耐他何？
“你耍赖！你无赖！”火火呜呜呜哭起来。
韩傻儿正在做好学生，闻言回头，起身救援。
小胖墩早了一步。他个头高，本来坐在后面，一见景天志如此作为，不干了。他千方百计地讨好火火，任打任骂，那是心里把火火当成了小女神。十岁的孩子，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隐隐约约了解点皮毛，景天志之举，犯了他的大忌。热血上头，什么也顾不得了。
“去你姥姥的！你个混蛋！”小胖墩一头朝景天志撞去。
景天志不防备，猛地被撞出，脑袋磕在了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