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沧桑文学 > 天月九章 > 017世家医术

017世家医术

    头部右上角,正巧碰到石凳尖角,红嘟嘟的血汩汩外流,头一歪,没了反应。

    “流血了”、“他死了”、“睡着了”、“咋滴死了”、“不喊痛啊”、“不牛逼了”……一群小不点,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刹那间七嘴八舌。唯有小胖墩定定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先生!先生!快来看!”韩傻儿第一个跑向门口,撞在先生的肚子上。

    教书先生慌了神,忙不迭地抱起景天志,跑向韩傻儿家,一句话也顾不得说。县丞刚把儿子送过来,出了这档子事,可怎么得了呦。

    幸喜韩傻儿家不远,学校东南几十步,只隔一户人家。人们选择住处,讲究庭院深深深几许,中心位置是最好的,村边尤其路边,容易惹祸招灾,最不被看好。韩傻儿家迁来时间不长,又非景姓人家,在圣泉村有个住处安身,已经很不错了。圣泉,自然在村子中心地带。

    韩春旺正准备出门赴宴,见教书先生抱来个孩子,用手捂着额角,往外渗着血,衣服上沾不少,路上也滴落星星点点,当下不敢怠慢,取了消炎止血草,分开教书先生的手,快速敷上。这种消炎止血草,药名蒿枝七,俗称牛皮消,也叫白首乌,止血消肿有奇效。敷上一把后,血流止住了,仍有少许渗出,又敷上一把,才彻底止住。

    景府管家早去报信了,景棠沐、景济仁等所有赴宴的人,以及孩子们,全都一窝蜂来到韩傻儿家。

    韩傻儿的家并不大,坐北朝南三间主房,背西朝东一间小厨屋,没垒院墙,这次猛然间涌来几十口子,显得颇为拥堵,院里也站满了人。主房东间,靠北一张红漆桐木大床,归韩春旺和韩傻儿的二娘贾九妹,带着两岁多的弟弟韩仲月和刚满生的妹妹韩冷月使用,靠南窗安置一张小木床,是韩傻儿的卧榻;中间一间用来招待客人,北墙一张长木案,中心一张四方石桌,散放了几只木凳子,门旁一个米缸;西间相当于药铺,几只木架上摆满了叫不上名目的中草药。相比来说,物件还算齐整,家境还算不错。

    景棠沐也不打招呼,一头扎进西间,急急察看伤情,见血止住了,方略为松口气,有条不紊地问教书先生来龙去脉。教书先生不明就里,说当时正与管家说闲话来着,便让景棠沐随他到院子里问究竟。

    小胖墩“哇”的一声哭了,说不出囫囵话来——今天可闯了大祸了。

    火火说:“他欺负我……”到后面不知如何说,琢磨词儿。韩傻儿接过来,将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有个孩子多嘴,把车轮战也说了。教书先生的脸色便显得有些难看,教书育人无方,脱不了干系。

    景棠沐弄明白了,也未埋怨,也未多说什么,安慰小胖墩两句,重回堂屋察看。景天志还没醒过来,面色蜡黄,不带一丝血色。景棠沐忽觉不妙,连喊数声,没有任何回应,慌了神,问:“韩先生,有无大碍?”边用眼垂询。能当得起先生称呼的,除了教师,便是医生。

    韩春旺二十七、八岁,身材瘦长,面容消瘦,眼神慵懒。

    他说,白首乌是止血良药,应该没问题,平时治疗外伤,皆是如此,倘若老父亲在世,针灸一番,更无需担忧了。景棠沐说你也针灸一下吧,韩春旺摇摇头说只习草药,没习针灸。除去景天志额角白首乌,血已凝结了,热毛巾擦干净,重又换上新药。

    韩傻儿的爷爷韩修草,当年是御医总管,食三品俸禄,其针灸草药手术,无所不精,最精妙的是七七四十九式小圣针法,出神入化,已臻化境,天下疑难杂症,一经其手,或辅以草药,无不手到病除,枯木逢春,被誉为神医、天下第一名医等等。八年前,大德朝皇帝,即承继大仁皇帝之位的大义亲王,在位十八年后驾崩,朝廷怪罪韩修草救治不力,予以贬黜,亦发配到剑南松潘。老先生到了泉下村,不问贫贱,不计资费,治好了本地不少病人,赢得了好名声,有人延请其去巴掌镇开堂坐诊,老先生不知为何摇头谢绝,只搬到了圣泉村。三年前,其郁闷沉结,水土不服,花甲之年驾鹤西去了。

    韩春旺尽得草药之传,手术危险,致人生命悬乎一线,只懂其理,从未操作,欲习针灸之术,老先生却断然不允。老先生说,你先天不足,乃阴柔体质,练武功只能练习阴柔之术,若练阳刚功法,缺乏剑圣一级的师父调和,恐走火入魔,命不久长。而小圣针法,乃纯阳针法,阳刚之体,配合以内功,才能卓见成效。老先生的武功,也在五星五环险峰剑客之上,六星一环剑庄主之间。

    因此,韩春旺未习得小圣针法七七四十九式,只熟记针谱以传后人。

    景天志仍然昏迷,没有转危为安的迹象,景棠沐又怕又急,问:“韩医生,还有没有好法子?”

    韩春旺轻轻抚了一下景天志的额头,探了探鼻息,有呼吸,便说:“料无大碍。”

    童仁堂凑前一步,也观察几眼,说:“脑袋瓜子,最为金贵,切莫碰到里面的脑浆神经吧?”他久在江湖,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于外伤,也颇为熟悉。

    景棠沐白了一眼,没接话,还是用眼光询问韩春旺。

    韩春旺说:“倘若碰着了,也没有好法子,只有求上天发慈悲,听天由命了。”

    童仁堂问:“不能手术吗?”

    韩春旺答:“额头受伤,并无异物入内。正是因为脑袋瓜子金贵,才不可轻易触碰、轻易动刀。”

    童仁堂内心耻笑,山村医生,不过如此。他不晓得韩春旺霸道绝顶的背景,自以为高明。殊不知,最高明的法子,往往是最简单的法子,时人曾问韩修草修身养生之道,老先生答曰,饿了便吃,渴了便喝,困了便睡。

    韩春旺忽然说:“不然,去巴掌镇一趟吧!我爹的关门弟子——也是在下的岳丈,贾郝仁贾先生,学了大部小圣针法,针灸一下,总是有益无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