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夫人才起床。从新婚之夜,不,包括新婚之夜,她从来没有这么爽的享受,疲乏并快乐着,酣畅并迷醉着。夫人粗通文墨,想起“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句子,这哪里是描写出浴,分明嘿咻爽过头了嘛。还有啥子“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老娘到碧霄嘛。脸红扑扑的,亲自下厨,为出力的耕牛煮了四个荷包蛋。
院子里,弟子们在中央区域晨练,童仁堂在西墙跟,亲手指导韩傻儿练基本功。要说基本功,其实没什么难学,不过刺、挑、扎、劈、穿等基本动作,就像初学练字的人写点、横、竖、撇、捺一般,但基本功扎实不扎实,行家一眼便能瞧出来,越到后来,差别越大。又比如盖房子,地基打得牢固,往上起多高都勿须担心,而地基不牢固,往上盖就困难危险了。
童仁堂将木棍削成一柄小剑,让韩傻儿演示一遍,点点头,将差距找出来,一处一处校正,力求每个动作都到位,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有战场上生死搏杀,才能一针见血,体现得淋漓尽致。
韩傻儿默记在心,一招一式不敢走样,演练三遍,做得分毫不差。童仁堂知他天赋异禀,并不惊奇,又亲自缓慢表演一番,让韩傻儿参照。
韩傻儿说,有的招式感觉没用完劲儿,不痛快。童仁堂教导,没用完劲儿就留着,万万不可随意发挥,到了剑客以上,尽情发挥,才能威力无穷。
韩傻儿大大咧咧地说:“我这样,再练个几十遍,就可以过剑童了吧?”
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童仁堂一是不愿他自骄,二是从严要求,便说道:“还差得远!熟练、力度都不够!须再练仨月,练上万遍,闭着眼,想也不想,便能使出地道的招式,才算过关。”这种基本功,在场的没一个当年能达到。
小胖墩在旁边偷学,童仁堂不干涉,也不趣他。有的本领,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到家的。
火火走过来,直喊爷爷偏心,只教笨笨不教她。
童仁堂笑笑,让火火演练一遍基本功,找出几处毛病,逐一校正,说她灵动有余,力度不足。又演练了一套初级剑法,同样缺陷。
火火嘟起小嘴:“人家是女孩嘛!”老是挑她的不是,有些不高兴了,爹爹夸她神童好不好?。
童仁堂慈爱地笑笑,说:“就是,火火要是男孩,又有力气,没准能成为一流大高手。”
火火不好意思了,气也消了,说:“爷爷,往后我也练力气。你忘啦?我要当剑圣小魔女的。”
用过早饭,苟史运给韩傻儿带了十斤虎肉,让他交给父母,又叮嘱说以后随时可以来练剑,吃住不用操心。韩傻儿与火火一起,到家跟韩春旺一说,韩春旺自然应允,白首乌的事儿也甭提了,并说以后中午火火一起吃饭,不必回家。两家因孩子热络起来,就差没定娃娃亲了。
二弟子领着三名师弟,牵了四匹快马,去巴掌镇办理相关事宜,巴掌镇如果缺乏红伤药,要分头速去子乌县购买,不必急着赶夫人的寿宴。童仁堂一行的快马,都寄养在了巴掌镇,一天两夜了,让这些弟子顺道看看养得怎么样。
又叮嘱夫人和童心圆,外配两名徒弟,照顾苟不理和大弟子,余者正常练剑。
诸事安排停当,苟史运陪童仁堂及众镖师,一起登月南山顶峰,观赏山区风光。
在山顶,童仁堂也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等奇景,天下独一无二,有缘一见的寥寥数人,不虚此行。听到群山得名来源于几位武林前辈山顶论剑云云,又感慨,依这座山相比,两人的武功,其实还不到剑南门,从剑童到玻璃剑圣,说是九级,其中却有四十五个台阶,一级比一级细,一级比一级难,剑灵、剑王、剑圣三级,尚有二十四个台阶,想达到登峰造极的武功境界,实比登天还难啊!
苟史运感同身受,四十多岁,才六星三环掌门人级别,练到老死,能挤进剑灵堆里就不错了,剑王想也甭想。
中午时分,几拨人纷纷返回。果不出所料,巴掌镇红伤药不足,两名弟子去了县城;门匾该了方案,按铁匠铺的说法,用铁片焊成“武夷剑派”四个大字,外用铜皮包裹,再用拱形铁架子一固定,要多气派有多气派,也易于打造,下午即可安装;童仁堂寄养的快马安然无恙。火火跟韩傻儿也回来了。总的来说,一切顺利。
酒菜备好,童仁堂、苟史运以下,向夫人拜了寿,老风俗,摆宴席,喝寿酒。这次略有不同,苟史运一家四口,童仁堂父女俩,外带韩傻儿,独享宴客厅,其余人等,皆东大厅就座。苟不理只能站着吃,两侧有苟不教、童心圆帮衬。
既罢,童仁堂起身告辞,说镖局事务多,及早返程才是。苟史运不舍,拉住不让走,说不在乎半天吧?他还没摆饯行酒呢。童心圆说,飞总镖局的鸽子也回了,太平无事。
盛情难却,又捱到了晚上。其间,大门上的金色大字安好了,别有一番宏伟景象。苟史运请了火火的老师教书先生,和村长景德震陪客饯行。两人便宜怪,说夫人的寿诞也不打声招呼,见外了不是?苟史运嘿嘿笑,说婆娘的福分小,不敢添麻烦……
次日早起,童仁堂一行收拾停当,决意告辞。苟史运率人殷殷相送,苟不理也步履艰难紧紧跟随,童心圆有意无意地不时回头瞅一眼。到了大门口,童仁堂停住,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回吧!苟史运不依,坚持要送到巴掌镇,看他们骑上马。
童仁堂不允。
争执间,两匹马驮着一老一少,缓缓来到门外。
老者睁眼看看,发出一声咦,喃喃自语道:“这么多人,干啥子呢?武夷剑派?裤裆没烂,哪里冒出个武夷剑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