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强我弱,与兰陵萧氏公开为敌,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人海茫茫,追杀童心圆和苟不理,近似于大海捞针,劳而无功。但破坏门风,不顾人伦,依据家法,理当严惩——唉,家丑不可外扬,至亲骨肉,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童仁堂权衡利弊,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较取其重,决定该收手时且收手,遂说道:“就依贤侄所见,留两个孽障多活几日吧!我该走了,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对萧家,也须未雨绸缪——哦,你腿怎么回事儿?”这才想起,苟史运的腿拄着重剑,不太正常。
苟史运站起阻止:“叔父且慢!有件事正要与您商量。”见童仁堂欠身又坐回去,方将那场恶战讲述一遍,讲完又补充道:“韩医生说,韩傻儿的娘亲江采莲,是三师叔白鸡冠的弟子……”
“江采莲?江采莲?江采莲……”童仁堂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飞速搜素着。上次剑南门之战,鬼手郝老头也提过,他只觉得来头不小,没细究,具体到三师叔白鸡冠的弟子,他须认真考证。
对了!他一拍脑门,终于想起,十八年前,白鸡冠收过一个叫莲儿的小女孩,苏州人,跟火火差不多,也是六岁,不过,只一年,莲儿便举家外迁,没了音讯,姓江不姓江倒不好说。那时他年轻,普通剑客罢了,消息来源匮乏,既然韩春旺知根知底,那么江采莲当是莲儿无疑。
“韩医生还说,小师妹跟人订过娃娃亲,后来闹僵了,也解除了婚约,是在啥子行业公会。”苟史运继续提醒。另外一层意思,借鉴它山之石,开导童仁堂看开些。
“不错!”童仁堂依稀有印象,八年前,苏州丝绸商人年度公会上,一位江姓客商与萧氏客商解除了婚约,腰杆够硬的,但没有显露江采莲任何消息。坊间传言,江姓客商靠上了一棵大树,与当朝亲王扯上了关系,女儿或许进宫了。
“咱们这位小师妹可能大有来头!”童仁堂脑子清醒了,开始分析:“首先,鬼手郝老头对她讳莫如深;其次,你斗杀的两名大剑客,不知道小师妹已经死了,还在找她;第三,泉下村有四名大剑客在查路引;还有,巴掌镇通往这里的路口,有人准备建客栈酒楼。”
“建客栈酒楼?”第四个信息,苟史运才听说,养伤养的,消息闭塞了。客栈酒楼,图的是赚钱,山路岔口,无钱可赚,一定另有目的。
外面的天空变暗了,乌云袭来,难道要下雪?
童仁堂点点头:“今后,你也须多加留意!事到临头,不至于乱了手脚。另外,韩傻儿这孩子恐怕不简单,多加亲近才好。”
苟史运“嗯”了一声算是作答,又说:“不瞒叔父,侄儿跟韩医生也为火火和傻儿订了娃娃亲。”
童仁堂“咦”了一声,看不出苟史运目光超前。想了想,脸色有些沉重,叮嘱道:“订婚之事,权当君子协定吧!当真固然好,不当真,也甭勉强,嗐——教训呐!”
苟史运应道:“叔父放心,侄儿心里有数——快晌午了,我安排做饭——咱出外走走吧!”
“也好!”童仁堂没客气。
天上的乌云,徘徊一阵过去了,太阳又露出了脸。
童仁堂打声呼哨,六名镖师从东、西、北三个方向翻墙进院,苟史运的脸色就很难看。
南面的镖师怎么不听号令?想被炒鱿鱼吗?疑惑间,只听大门处“叮叮当当”响起了刀剑声。
大伙儿全涌了出去。
门外,一名镖师正与郝宝宝争斗,他也是草原剑客,但招架不了郝宝宝的凌厉攻势。另外一名镖师,见状便要相帮。
童仁堂一看,都认识,立马喝道:“都住手!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郝宝宝撤剑跳出圈外,嘻嘻笑道:“不愧总镖头,你让他俩借坡下驴呢。”
童仁堂佯装未听见,没搭理她。
苟史运和颜悦色地问:“郝姑娘,那股风把你吹来了?怎么跟人干起来啦?”
郝宝宝哼一声道:“我要进去,他们拦着不让!”旋又扮作一副可怜状:“苟掌门,小女子又渴又饿又累,求求你,行行好,给口水喝吧!”
童仁堂哑然失笑,这丫头,怎么来这套?
苟史运的脸呈现猪肝色。郝宝宝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令他有苦难言。沉脸说道:“姑娘请吧!不要闹了。”
郝宝宝笑道:“嘻嘻!生气啦?这样吧,你教苟不理出来,我们去镇上吃,给你省一顿。”
童仁堂知道她捉苟不理走的,此后细节,不甚了了。
苟史运早猜出她为苟不理来的,只好说道:“姑娘要喝酒吃菜,苟某管够,要找那个混账东西,就得失望了。”
“怎么?他藏起来啦?嘻嘻,我找出来,揍他一顿,你可别拦着——我俩是有君子协定滴,他耍赖了!”
苟史运道:“姑娘进来再说吧!随便你找,随便你翻——甭说你,我想找也找不到。”
“我不信!他还能长了翅膀?”郝宝宝说着,跟着望里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东瞅一眼,西望一眼。
苟史运不忍心,劝道:“姑娘甭费心了!瞧见没?他们都是找那个混账东西的,四面合围也没见影子。”他心里有气,童仁堂不应该作战斗部署。
童仁堂尴尬,不能认错,也不便解释。
“你们把他怎么啦?”苟史运不打诳语,郝宝宝还是了解的,立时信了,急得差点掉眼泪,责问童仁堂,“你们不是同门同宗吗?干嘛合围他?我欺负你宝贝女儿了,你把我捉走抵罪好了!不要难为他!”
童仁堂是过来人,立刻断定这又是一个痴情女子——苟史运真有狗屎运,两个活宝一般的儿子,自己起初就没正眼瞧过,没想到,石墩将四女、五女许配给了老大,老二郝宝宝盯上了,自己的死丫头童心圆,不顾伦理纲常,一同私奔浪迹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