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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文学 > 天月九章 > 079大吉大凶

079大吉大凶

    火火连声夸好,白雪妹妹、北风大哥,蛮生动形象滴。

    二里山路,费了平日三倍力气和时间,进学堂时,已经迟到了。而泉下村的孩子,一个也没来。

    后晌放学时,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了。剑南门弟子上下取水,需保持道路畅通。韩傻儿、火火、小胖墩幼小,暂无取水任务。

    过了腊八节,更感到日月如梭,转眼间,腊月十九了。

    担心天气无常,一旦下第二场雪,路途遥远又难以行走,误了佳期就不吉利了。苟史运与景德震、教书先生、韩春旺等人商量,变更计划,决定迎亲队伍隔日便出发。在巴掌镇雇六辆马车,一车一马,其中两辆花车迎娶新娘,四辆用来坐人或拉嫁妆;另备快马二十匹,去时骑乘,回来视情况变动;教书先生带队迎娶,除新郎苟不教外,执事人员二十四人,包括吹唢呐的、提灯的、提蓝的、抬箱的、赶车的、打火把的等等,除专业人员外,其余执事由剑南门弟子担任;总计二十六人,二十六匹马,既吉利,又暗合腊月二十六的佳期;马车上不了山,提前在巴掌镇预定四人抬大轿两乘,确保婚礼顺利举行。

    景德震坐镇总指挥。可巧,景棠沐回圣泉村有其他事,闻听后毛遂自荐做了主婚人,景济仁担任证婚人,韩春旺担任账房,兼职副司仪,协助教书先生。原预定韩傻儿、小胖墩分别担任花童的,天寒路远,换作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弟子了。

    到了腊月二十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学堂已放了年假,韩傻儿、火火、小胖墩练剑的时间更充裕了。三个小伙伴你追我赶,进步一天比一天明显。

    而夫人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了,面黄肌瘦,米汤都难以下咽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恍恍惚惚间,镖师来看她了,拉着她流泪,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也来看她了……

    苟史运急在心里,央求韩春旺无论如何,要让夫人撑过佳期。韩春旺望脸色,已无血色;闻气息,气若游丝;问话,没有回应;把脉,极度微弱,生命迹象渐逝。心下凄然,回说缺乏十足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是祭灶的日子,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腊月二十五“迎玉皇”,迎接玉皇大帝“下界保平安”。人们着手办年货、购年画、剪窗花……

    当天,下了一场小雪。

    夫人精神突然有所好转,破例喝了半碗粥油。粥油乃糯米熬制后,浮在上层的米油,极富营养价值。

    苟史运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撑过去了。

    傍晚,灶下的劈柴火苗乱窜,勾勒出火花来;蜡烛的火焰忽大忽小,描绘出烛花来…….

    苟不理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童心圆。俩人的举动,貌似不像姑侄,倒像一对情侣。

    苟史运坐在东大厅黄花梨太师椅里,强压住心头的喜悦和恼火,一语不发,苟不理向他磕头时,他受了,童心圆向他行礼时,他将头扭向了旁边。相隔三个多月,童心圆两次上山,前后判若两人。上一次,她是隔门的小堂妹,这一次,她成了没过门、也许永远不能过门的准儿媳,让他情何以堪?

    他掏出仅有的八十两银票,让苟不理马上滚,能滚多远滚多远,口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操办苟不教的婚事,几乎花尽了他全部积蓄,收贺礼,还得等到明天。而苟不理两人,绝不能等!他们在益州府犯有重案,官府追查,兰陵萧氏也会追查,童仁堂未必罢手。而苟不教的婚事,是公开的,很多人都知道。那些人准会想到,大喜之日苟不理会露面,到时拿起人来,一逮一个准,还把婚礼弄得乱糟糟的,他眼睁睁看着不说,出门怎有脸见人?如何向两位新娘解释?如何向石墩交待?

    苟不理心如明镜,他挑这个日子,是精确计算的。如果前几天有人监视,今天也会松懈,也会判断,今天来了,为的便是参加明天的婚礼,不会走。而他,跟苟史运的想法一样,用险招,连夜走。只所以如此,就是见爹娘一面,让家人安心,他没事儿。当然,跟童心圆好上了,他得遂所愿,任凭责罚。果不出所料,爹爹没有下令捆他、杀他。

    又拉童心圆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去看夫人。一见娘亲病入膏肓,苟不理的眼泪哗哗淌下来,与童心圆双双跪在床前,磕了仨头。不到一个月,吃少拉多,夫人已经骨瘦如柴,她勉强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又摸了摸童心圆的脸,脸上似乎有一丝欣慰。她看着苟不理,用手指了指箱子,吃力地说道:“打、打——开。”

    箱子有两个,苟不理背过身,打开一个,里面是夫人的旧衣服,不知何意。他拿出几件,夫人无力地扭下巴、摆手,他往里掏,摸出那个玉坠来,交给娘亲。夫人眼神一亮,又黯淡了下去,顽强地指着另外一只箱子。箱子打开,第一层便是红布垫着的一对和田玉手镯,乃夫人祖传之物。夫人伸手要,苟不理便取出交了过去。夫人抓童心圆的手,想给她戴上一只,却力不从心。童心圆的眼泪,也默默地流下来,夫人的举动,是承认她了。

    火火出去一会儿,听说苟不理回来了,到东大厅又返回了夫人的卧室,喊了声“二哥哥”,不知如何称呼童心圆,两人流泪,感染得她也哽咽了。

    夫人招她近前,抓她小手,放在另一只手镯上。火火和童心圆理解了夫人的意思,和田玉手镯,她俩一人一只。

    火火见童心圆一直与苟不理并列跪着,终于改了口,偎近说:“圆姐姐,郝宝宝找你俩呢,你打她不过,可要当心些……”

    夫人又摸苟不理和童心圆的手,然后指指门外“走……走吧!”

    苟不理带着哭腔道:“娘亲,我不走,我陪着你,让狗日的抓老子好了。”

    夫人仍指着门外:“走、走……”

    苟史运进来了,轻喝中伴着伤感:“还不快滚!滚吧!”

    俩人又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童心圆抱了火火,到大门口才放下,辞别苟史运等人,与苟不理再次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后半夜,夫人呼吸突然愈来愈急促,一口气没上来,没了声息。

    苟史运像泥塑一样僵住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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