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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文学 > 天月九章 > 088明察秋毫

088明察秋毫

    按察衙门的差官替换掉衙役,手按刀柄,齐喊堂威!

    “原告何在?”

    “下官在此!”

    “因何不跪?”

    “下官薄有功名!秀才不跪县,举人不跪州。”

    “打跪!”

    差官上去就是两棍,扑哧扑哧,打在腘窝里,立马跪了。

    按察大人喝道:“混帐!那是你无知!在我按察衙门,但凡告状,甭说你八品官吏,便是从五品下,哪个不跪?”

    景棠沐叩首:“多谢大人教诲!”

    “你便是原告、八品县丞景棠沐?”

    “正是!”

    华大人道:“不打官司,过府公干、喝茶,虚礼原本可免——你可听清了?”

    “下官谨记!”

    华大人移开眼睛,问道:“被告何在?”

    景济仁一直跪着,规规矩矩地答道:“草民在!”心想,这按察大人,就是比县令威风、厉害、高明。

    “报上名来!”

    “草民景济仁,本县巴掌镇圣泉村农户。”

    “中人何在?”

    景德震趋前一步,跪在两人中间,答道:“草民景德镇,本县巴掌镇圣泉村村庄,景氏家族族长。”

    “还有无证人?”

    无人搭话。

    华大人手指苟史运、韩春旺:“尔等上堂有何贵干?”

    苟史运、韩春旺拱手行礼:“我等在圣泉村居住,受伤、订约事体,均未亲见,不敢作证!特来听堂观审,请大人俯允!”

    华大人沉吟道:“居住?”

    景德震道:“草民愿回禀!”

    “讲!”

    “持剑的这位,乃圣泉村剑南门掌门苟史运大侠,其祖为先朝四品太常博士苟古贤大人;随身带药箱的这位,乃圣泉村韩春旺先生,其父为先朝三品御医总管韩修草大人。两位因祖辈、父辈牵连,现在圣泉村居住。”

    这些事儿,孤陋寡闻的话,官就当白瞎了。华大人一摆手:“罢了!尽可听堂观审,切莫喧哗公堂。”

    两人应诺。

    华大人道:“景棠沐,你将来龙去脉,从头讲来,不可遗漏!”

    景棠沐口称“遵命”,将发现景天志受伤、韩春旺贾郝仁医治、景天志变傻、与景济仁订立《契约》、又多方延医无效,等等,一五一十地讲了。言辞间大诉苦衷,归责他人,但客观事实,不敢篡改。

    华大人问:“你既未亲见,怎断定为被告之子所伤?”

    景棠沐双手伏地:“学堂小学生众口一词,伏乞大人明鉴!”

    华大人“嗯”了一声,轻拂胡须道:“小孩子打架,再寻常不过——医生救治不力也是有的,为何不一并索赔?”

    景棠沐答道:“韩先生医术高超,菩萨心肠,有口皆碑,下官无怨;贾郝仁滥施针灸——此人奸诈,许诺尽快醒来,醒来却失了神志——庸医害人,患者家人习惯上只是吵闹,并无索赔之说,下官气不过,也砸了他的医馆,请大人治罪!”

    华大人“哦”着点了下头,道:“其情可原,其悲可悯,恕你无罪。”看向韩春旺道:“韩先生,本官不懂医术,想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韩春旺拱手施礼,答道:“不敢!大人尽管垂询,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称草民、晚生、拙医均不妥切,同是读书人,“学生”比较合适。

    华大人问道:“景天志所受何伤?医得医不得,可治不可治?后遗症如何?请韩先生不吝赐教!”

    韩春旺连称“不敢”,道:“头碰石块,为撞击伤。轻伤无大碍,重伤须医治。彼时头破血流,止血、止痛、消炎,为第一要务,辅助以汤药,轻微脑震荡疗养旬日可愈,重度脑震荡疗养时日较长,须以月计,或留下后遗症,智力有所减退,但不治疗,情况更糟糕!若锐器入脑髓,神仙也难治!学生看来,石凳虽有棱角,并不尖锐,儿童骨骼软,纵碰到要害,不至于损坏根本。彼时昏迷不醒,县丞大人急切,方转至贾先生医馆针灸。若针灸得当,总是有益无害,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惭愧,惭愧!”

    华大人不住点头,因问:“景棠沐,当时你心急如焚、催促来着,是也不是?”

    景棠沐肠子都悔青了,答道:“总是下官过于操切,愿受责罚!”

    华大人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也怪不得你。”

    尤礼华县令张张嘴,几次想说话,忍住了。

    华大人不睬他,继续问:“韩先生,风闻令尊针灸,一套小圣针法横冠天下,为何转给贾医生针灸?”

    韩春旺连道“惭愧”,将小圣针法的妙处、自己虚寒不能练习、贾郝仁殷勤学得大部分等情况,如实讲述了。

    华大人感叹道:“先生医者仁心,令尊大人深谋远虑啊!”

    韩春旺谦辞道:“大人过奖,学生愧不敢当!”

    华大人又问:“景棠沐,贾医生针灸失手后,你便砸了医馆,找景棠沐换儿子、签《契约》,是也不是?”

    景棠沐磕头如捣蒜:“大人明察秋毫,下官无从分辩。”

    华大人再问:“你从前的田产,一共多少?”

    景棠沐答:“梯田一百零五亩,果园三百一十亩。”

    “还有什么事项遗漏的?接着说!”

    “就这些了,下官不敢隐瞒。”

    “那好,画供吧!”按察大人一出口,书办忙离座,让景棠沐在记录上签字画押。

    “景济仁,方才景棠沐所讲,是否属实?”

    “回大人,基本属实!唯有受伤一节,虽为犬子误伤,但县丞公子挑起事端在前,欺凌幼女在后——事出有因,犬子乃侠义之举。”

    “你未亲眼目睹,如何得知?”

    景济仁答:“回大人!确未亲见,也是学堂小学生讲的,众目睽睽,料不会错。”

    “景棠沐找你签约,为何不分辩、不拒绝?”

    “回大人!景棠沐要求换儿子,草民不舍得,便签约了。一来,确为犬子误伤;二来,我俩本是同宗兄弟,不忍他一人独受损失;三来,自古民不与官斗。”

    “景棠沐是否以官势勒逼于你?”

    景济仁冒了冷汗:“回禀大人,草民一时气愤,夸大其词了,请大人责罚!”

    “罢了——”华大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立变,“且慢!你们所称的贾郝仁贾医生,可曾叫过贾仁?关内道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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