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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君作守松鹤 【第五十五章】杖责

    陆平笙已汗流浃背。

    他没想到苏郢做了这么多准备,竟然连这些夜平逆贼进京的路线都查得一清二楚。他不晓得苏郢还有什么证据在手,若再纠缠下去,只怕会引火烧身。

    于是,他将话锋一转,故作震惊道:“竟有这样的事!看来除了上谷吕氏,夜平在京城还有其他同谋。”

    苏郢闻言,也不再追击,再拜行礼向周帝请旨:“臣恳请陛下严查此案,京城内贼不除,将永无宁日。”

    陆平笙咬牙握拳,如此情势下,他只能随声附和。

    周帝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眼底似深不见底的冰渊,情绪毫无波澜,冷淡地说道:“大将军查到的证据,移交刑部即可。”

    “虽这些夜平逆贼来自南疆,但白真门一案,你向朕保证过,绝不会再让这等宵小之徒侵害金陵。如今也算你失职,若不责罚,恐怕难安臣民之心。”

    “来人,准备刑杖。苏郢与陆平笙二人疏忽职守,致使曲觞宴大乱。各自杖责一百五十,以儆效尤。”

    金殿上盘旋着皇帝威严的声音。

    值守的禁军齐齐应道:“遵命!”

    陆平笙跪地不起,眸中浮出一丝冷意:看来皇帝对苏郢也并非完全信任。

    苏郢倒是坦然接受,磕头遵旨:“臣,领杖罚,叩谢皇恩!”

    广阔的前庭,刑具已经准备好,两人脱去外衣趴在刑凳上,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

    高高的刑杖随着风声拍打在肉体上,沉闷且窒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将军与兵部侍郎双双受罚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

    公主府里。

    阿怀正指挥仆婢们清理着庭院里的落叶,上下忙作一团。

    厅堂中,秦娥陪着萧月怀,哭笑不得道:“元屿川来寻我时,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得我立即赶了过来。这一看...竟是在为苏大将军生气?”

    萧月怀轻嗔:“袅袅!我是寻你来想办法的...不是听你嘲笑的!”

    秦娥双手一摊,无奈道:“你找我也没用,我对男女之事也不擅长,否则就不会与齐玥闹成那个样子了。”

    女郎们互相揶揄着,还不知外面已经闹翻了天。直到荀翀着急忙慌地找到公主府来,萧月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萧月怀惊叫,“父皇竟要打苏郢一百五十杖!他身上的剑伤昨夜刚刚包扎,这么多刑杖打下去,还能有命吗?”

    荀翀跪在女郎面前,哭着求情:“属下知道公主在生大将军的气。可如今只有您能让陛下松口,只有您能救大将军了!”

    萧月怀深吸一口气:“这事恐怕我去了都没用。白真门一案,令金陵臣民都以为夜平国不会再卷土重来,可曲觞宴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父皇本就震怒。苏郢和陆平笙算是撞到刀口上去了。这顿板子若不打,宴席上死伤的世族恐怕会心存不满。”

    荀翀没了办法,失魂落魄道:“那、那怎么办...我们将军伤势严重,若真的...真的承受了这百杖刑罚,他...”

    秦娥凝眸沉思,遂而提议道:“你不行,或许皇后殿下可以。”

    萧月怀扭头看她,两人对上眼神,马上明白了对方所想:“你是说执行杖责的士兵?”

    秦娥点头:“庭前备下的杖手出自兵部,手上皆有绝活,能控制轻重,若皇后可以悄悄遣人前往嘱咐一句,即便百杖,也不会要了苏将军的性命。”

    萧月怀当即道:“好,我立刻回宫。荀翀你与我一道去!”

    荀翀面露喜色,抬袖擦去眼泪,连忙应道:“喏!”

    两人行色匆匆、心急如焚。

    长清宫中,周后听到苏郢被杖责的消息,正惴惴不安。殿外便传来了温容的唤声:“殿下!公主求见!”

    周后急忙道:“快!让她进来。”

    萧月怀冲进长清宫,高喊道:“母后!请母后救苏郢一命!”

    她在珠帘前下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周后见状十分惊异,将她扶起,柔声问道:“陛下只是杖责,并不是要取大将军性命,你怎么这般着急?”

    萧月怀摇头道:“母后,将军昨日在空青园为了救我,以身挡剑受了重伤,这件事父皇并不知晓,这一百五十杖要是真打下去,将军不死也残。”

    周后大惊:“竟有这等事?为何昨日你遭袭时,没人禀报?”

    萧月怀红着眼眶道:“大将军害怕贼人知晓,没了顾忌,这才隐瞒不报。母亲!您救救他吧!”

    周后愁眉不展:“可是你父皇敲定了此事,怕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萧月怀立即说道:“儿臣现在前来,不是要母后去向父皇求情,而是请您给庭前的杖手带一句话,剩余八十杖浮于表面即可。”

    “宫中的杖手是舅舅培养的,若母后肯出面,定能说得动他们。”

    周后思索一番,答应道:“好,予立刻传信。”

    萧月怀稍稍松了口气,等在长清宫里,随时注意着庭前的动静。

    荀翀在她身侧来回走动,焦急不安,小声说道:“公主,我们不会晚了一步吧?”

    萧月怀拍拍他的肩膀,强装镇定,轻声安慰道:“应该不会。父皇只是想给大将军一个惩戒,杖责七十后崔总管便命杖手休憩片刻,眼下还未继续行刑,理当来得及。”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七上八下,十分煎熬。

    半炷香后,温容小步从殿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回禀周后:“殿下,奴婢已让人把话带到,杖手知晓您出面,已听从命令。”

    萧月怀如释重负,紧绷的神情渐渐平缓。

    勤政殿外,苏郢趴在刑凳上已经昏了过去。萧月怀领着荀翀赶到时,陆平笙还努力地挺着,竟然没被打晕。

    萧月怀登时犯了难,若她着急的去关心苏郢,难免会让陆平笙怀疑他们二人的不和,是装出来的。

    荀翀管不了这些,杖手停责,他便立马扑了过去,抱着昏迷不醒的苏郢嚎啕大哭。

    萧月怀犹豫了片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陆平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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