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郢急忙抢话:“宣王殿下!公主她...”
萧长祁却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窗边的女娘视线朝苏郢转去,嘴角挂上冷意:“我说兄长为何会拦我呢?原来是因为苏大将军?”
“只是,你恐怕还做不了我的主。”
苏郢感受到背后的那一抹寒意,知晓公主动怒了。
过了半晌,他颇为无奈地低下了头,转身向萧月怀行礼致歉:“是臣僭越了。”
他又这般将她敬若上宾,毕恭毕敬起来。
公主压在心里的恼意就快隐忍不住。萧长祁见她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便连忙插了一句话:“阿怀,快坐到案前来,我同你说一说我们的计划。”
他说得及时,萧月怀强忍下不适,才没有当众给苏郢难堪。
女娘乖乖坐到案前来。
萧长祁:“唯臣应当同你讲了,‘江老翁’之事,是个引君入瓮的局。”
“你们掉落山崖的这两日,陆家没少折腾,又是从齐玥那边打探消息,又是借着你二人之事遮蔽他们与三皇兄的勾当,已自乱了阵脚。”
“倒是歪打正着,你二人被江湖高手追杀之事,让陆家更加相信‘江老翁’之死与唯臣有关。他们在刑部掣肘,企图将苏府定上杀人灭口之罪,以此转移齐玥视线,掩藏陆家与‘江老翁’私下的关系。又偷偷沿着郎官所查线索,追寻阿鱼的踪迹。我的人已放出诱饵,引他们上钩了。”
萧月怀紧蹙眉头:“兄长暗地里找了个人替代吕家姐姐?”
她神色严肃,目光凝重:“这样怕是不妥。兄长,陆家是派陆平笙来处理此事的。他并非无能之徒,‘江老翁’之死事有蹊跷,他未必不会深想一层。”
“倘若只是让宣王府的暗卫装作吕家娘子引陆平笙现身,恐怕会被他看出端倪。”
“陆平笙心思缜密,定会多番试探,直到彻底消除疑心。”
“唯有更大的筹码摆在他面前...才能让他相信兄长暗地里做的那些安排是他自己查出的确切线索。”
萧长祁瞳孔放大,惊奇地盯着自家妹妹,又将目光扫向一旁的苏郢:“你们夫妻二人来之前通过气了么?怎么说的话一模一样?”
萧月怀神情微滞,柳叶眉堆起,侧着头朝苏郢望去:“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正巧苏郢也在看她,深蕴在心中的疑惑化成不明情绪,在晦暗的眸中点缀成一丝异色。
她读不懂郎君寒凉冷瑟的眼神,却愈发觉得自己好像在前世也与这样的眸子对视过。
苏郢沉默了一瞬,点头答道:“臣...与公主想到一起去了。”
“故而臣自告奋勇,做那个能让陆平笙毫无怀疑坠入陷阱的更大筹码。”
闻言,萧月怀脸色微变:“你要亲自去引他上钩?”
“不行!这绝对不行!陆平笙若入了陷阱,必起杀心。你身上有伤,要是再伤了哪里,可怎么得了?”
她斩钉截铁的否定了苏郢的这个想法。
萧长祁见她如此紧张苏郢,默默转头看向吕鱼,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起了唇角。
“此事由我去最合适。”
下一瞬,公主说出了惊人的话。
萧长祁和苏郢几乎是同时反对:“不行!此事怎能让你去?”
两人神色紧张,盯着萧月怀,一字字咬牙说道:“绝对不行!”
萧月怀哭笑不得:“你们先别着急呀!我肯定不会以身犯险,我这么说是有我的想法。经过这几天,陆平笙已经知晓我与大将军都同那‘江老翁’见过面,定然会猜测我那日到底去鬼市做了什么。”
“他心底有疑影,必会对我的行踪好奇。若我悄悄与兄长府内假扮成吕娘子的暗卫见面,反而能勾起陆平笙的兴趣。”
“而且,我身为公主。陆平笙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萧长祁一脸严肃:“说的倒是容易?万一陆平笙不是亲自来呢?陆家暗地里培养了多少死士杀手?你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去?唯臣就算受伤也有武功在身,他能保护好自己,你呢?”
萧月怀却异常肯定:“兄长!我确信!陆平笙一定会自己来。”
萧长祁挑动眉梢,目露疑惑:“为什么?你因何这样确定?”
女娘沉下眸光:“因为我了解他。自秦氏案发生后,他便处处碰壁,想做的事情一桩也没做成。他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再失手。他太想得到陆桥笼的认可了。”
此话一出,雅阁陷入了沉寂,气氛逐渐变得古怪。
苏郢用一种难以解释的目光盯着她,诧异、疑惑、怀疑、千万种复杂情绪汇集眸中,将他深幽的眸子衬得更暗沉了些。
他犹豫半晌,问出了一句:“公主...怎么对陆家三郎这样了解?”
明明是疑问,落在萧月怀耳中,却变了个味。
女娘扭头瞪他,黑着脸说道:“大将军能否不要在这种时候阴阳怪气?我与陆平笙相识时间长,自然知晓这些。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远离他!我都跟着你来这里见兄长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立场吗?”
谁知萧长祁却道:“可是...阿怀。我也自小与陆三郎相识,却并不了解他。你那么厌恶他,怎能晓得他是什么性格,他会怎么样?又如何知晓他想得到陆桥笼的认可?这...不应该是他的私事么?”
萧月怀被问得愣住,脑海里的记忆回转到当年。
那个时候她刚嫁入陆家,其实是想与陆平笙好好相处的。她做不到爱他,可至少也想与他相敬如宾...
为此,她努力过。
接近他、了解他,才知此人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受陆家重视。相反,他在陆家毫无地位可言,陆桥笼似乎并不喜欢他,其母蒋书曼也对他关心甚少。
她曾动过恻隐之心,认为他也是个可怜人,也想与他消解冰霜。
可努力了很久才知道,有些人并不值得同情。
思绪从过去的泥潭里拉回来,萧月怀压下眸中的伤怀与痛苦,笑着说:“兄长。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厌恶他就有多了解他。毕竟...在苏郢未出现之前,我曾以为我这辈子最后的归宿就是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