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醒了……”
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大锤一样重重敲在夏知蝉的心头上,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瞬间产生振动,就像被敲动的大钟身体。
嗡——
忽然感到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夏知蝉就好像被一股巨力抛上了高山,在没有空气的情况下几近窒息,然后在下意识地反抗挣扎后又瞬间跌进万丈的海洋底下。
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他的鼻孔和口腔,让原本就已经快要窒息的他瞬间产生剧烈的呕吐感觉,并且伴随着四肢力气的丧失。
扑通一声。夏知蝉身体失去力气地瘫软在地上,他的意识因为遭受到剧烈的摧残而暂时陷入自我保护,关闭了六识的感知。
“小师弟,希望你不要怨恨于我……”
无心子把金玉人头收进自己的袖袍之内,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夏知蝉,脸上显露出来一些落寞,也许是因为必须要对自己唯一的师弟出手。
他刚刚说了一句,忽然感到有些剧痛地捂住了双眼。伴随着嘶嘶低鸣,有阵阵黑烟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涌了出来。
原本空洞的双眼中居然再一次凝聚出来纯黑色的眼球,竖直如针的白色瞳孔里满是疯癫狂热的神色。
“哈哈哈,终于得到金玉人头了。这样一来,就可以用这等邪物炼制天下第一的聚魂令……”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无心子的口中发出,他丝毫不加掩饰脸上表现出来的兴奋之情,甚至还从袖袍里拿出金玉人头,十分迷恋地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那样子活像是一个见了绝世美女的顶级色狼,恨不得立马就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咔——虽然男子松开手,那柄纸伞的伞柄突然裂开一道细小的纹路,伞面上的山水画也突然风云突变,不但是雷电交加,还隐隐有呜咽之声。
行为怪诞的“无心子”正开心地抚摸着金玉人头,却突然身形一僵,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伴随着牙齿相互敲击发出咔咔声。
“也不要……反抗……这么……激烈吧……”
他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眼眶中的黑色眼球就瞬间化作一团烟雾,然后旋转着一点点消融到血肉里面,最后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
“百鬼郎君,我再一次警告你。”
无心子伸出手掌,掌心有一团阴暗的黑色物体,不停地变幻着形状,时而有各种人脸浮现,却又立马消散。
男子看着掌心的阴影,然后毅然决然地将手掌放到自己的头顶上面,黑色的阴影从他的五窍中钻进去。
搜魂大法。通过最阴损的招数,将对方的灵魂强行打破,把有关记忆的部分都尽数吸收进自己的体内,不但能够得到对方的记忆,还能壮大自己的灵魂。
只不过通过这种邪法来进行修炼,不但违背天道,还容易迷失自我,最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搜魂大法可以对别人用,自然也能对自己使用。就好像是一把尖刀,你可以选择杀人,也可以选择自戕。
只不过两种的危害都是很大的。
阴影入五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赤身站在雪地之中,还不停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来,把本就冻僵的皮肤一刀刀撕裂下来。
这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个疼痛的感觉大概就跟现在是一样。
无心子紧咬着牙关,用自残的行为在折磨自己,同时也在折磨自己身上的另一个人。
“啊——饶命,饶命啊!”
身上传来了另一个人惨叫,虽然他的声音只有无心子自己听得见。百鬼郎君哀嚎着请求无心子的宽恕,他当年就是以疯狂出名的,可没想到这个无心子是个比自己还要疯狂一百倍的疯子,居然用这种自杀的方式警告自己。
无心子颤抖着把手掌放下,他在这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竟然让自己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所有的衣衫都被汗水打透。
“不要再有下一次……你要是分不清楚主次尊卑,我宁可跟你玉石俱焚。”
他声音沙哑低沉,却也透着一股疯狂的味道。
能够不择手段地进入邪道,还能把疯狂的百鬼郎君收入麾下,可见无心子现在扭曲的心境和癫狂的意志。
……
“呃……头好痛……该死的……”
夏知蝉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他双手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就像是有两面催战的大鼓在不停敲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他只能用大拇指死死抵住太阳穴,然后不停地揉搓,试图把不适感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
过了半晌夏知蝉才算是终于恢复了一些,他这才有功夫去打量四周的景色,然后有些愕然的说道:
“落仙镇?”
周围的建筑景色居然还是落仙镇的街道,天上还是一轮弯弯的残月,清亮的月华洒在地上,就像一层白色的霜。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能摇晃着站起身子,先是看了看面前熟悉的街道,然后回头走了几步,就看到儒孟客栈的招牌高高挂起。
“真的是落仙镇。我是被师兄丢回落仙镇了,还是……”
夏知蝉沉吟了一下,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如果三师兄的目的是金玉人头的话,他大可以拿了就走,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的把夏知蝉丢回到落仙镇里。
再加上之前的那句“该醒了”,夏知蝉就能大胆猜测到刚才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准确来说是从落仙镇之后的记忆开始,就都是设计好的幻境。
”三师兄一向喜欢偏门道术,尤其是幻术,可以说集合三家所长,几乎是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夏知蝉自嘲的笑了笑,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师兄算计,虽然三师兄已经被逐出师门,但在他心中却依旧对三师兄十分敬重。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中招……”
他回头走了两步,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自从得到第一块金玉人头碎片开始,夏知蝉就游走四方,花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和精力,费劲周折才凑起所有的碎片。
如今可以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想办法追回金玉人头……三师兄行踪诡秘,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呢。”
夏知蝉低声喃喃几句,但是他现在心乱如麻,脑海里是什么主意都没有。
他转身就坐在儒孟客栈的台阶前面,从沉沉夜色一直坐到天边微微散发光亮。
他就好像变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吱呀——身后客栈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人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
“哎呦我去,谁大清早坐到这儿来了……”
店小二都还没有睁开眼睛,他本来是打算把手里的脏水泼出去,可刚走出门框就恰巧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夏知蝉。
幸亏他看见了,不然一个不留神的就会把水泼夏知蝉一身,虽然脚下一个趔趄,把水直接泼到一旁。
只是有些许水珠洒落到夏知蝉的身上,但是他身上的黑白玄袍是拥有避尘避水的能力,所以那些脏水也是直接顺势流了下来,没有一滴沾在衣衫上。
“客官您这么坐在这儿啊,差点被我泼了一身水……您没事吧?”
店小二手一抖,盆里没有泼干净的水都倒到自己脚面上了,把布鞋彻底打湿。
他根本没有关系自己的鞋,而是连忙跑到端坐不懂的夏知蝉身边,一边面露愧色的道歉,一边在原地手足无措。
“没事。”
夏知蝉抖了几下袖袍,他坐了一夜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对于刚才店小二无意的泼水行为,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沉思一夜也无结果,脸上却是有些不高兴。
“小二哥,有酒吗?”
“有……有有有!”
店小二连忙点头,他看到夏知蝉脸色的不悦神色,以为自己是刚才的行为惹恼了对方,于是一边赔着不是,一边连忙从客栈柜台后面拿过来一壶好酒。
那壶酒是客店里最好的酒,从价格上来说抵得上店小二两个月的月钱。
虽然他此刻有些肉疼,但是比起因为得罪客户丢了工作还是要强。
“多谢……”
夏知蝉从袖袍里随手拿了一些银钱,接过酒壶之后,随意的丢给店小二。
咕咚——他先是灌了自己一大口,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去问在客栈大堂里擦桌子的店小二:
“小二哥,昨天来的那个黑衣剑客还在吗?”
“黑衣剑客?哪里有什么黑衣剑客,昨天没有客人入住呀。”
店小二擦着桌子,嘴里随口回答道。
“是吗……原来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是幻境了?”
夏知蝉点点头,自顾自说着话。他的声音不大,店小二虽然听到了一些,却也没有听清楚内容。
“不对呀,昨天遇见黑衣剑客,然后我夜入何府……”
咚咚咚——随着几声开道的铜锣,听到有人发出几声哀嚎,还伴随着痛苦的哭泣声。
“何老爷暴病而亡了。呜呜呜,真是上天无眼,不庇护好人呀!”
“老天爷,你是不是瞎了!怎么能让何老爷这么好的人早死呢,可怜何家大少爷也跟着一起去了,呜呜呜……”
不是送殡的队伍,而是一些可怜的乞丐在街道上一边行乞,一边泪流满面的哀嚎着。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有的人真心流泪,有的人则是假意哭泣,甚是还有一些人脸上虽然痛苦,内心却是幸灾乐祸。
“何老爷还是死了,那昨天的记忆里有一部分是真的。”
夏知蝉已经喝了半壶酒,他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刚才的叫嚷,自然知道那个被誉为大好人的何老爷确实死了。
“算了,先离开这里吧。”
他站起身来,拿着没喝完的酒壶就朝落仙镇的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