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但凡高官府邸的大门两侧,都是有小小的侧门,一般除了府邸中的几位老爷夫人少爷之外,都是走侧门的,府邸的大门不能轻易打开。
如果有人想要拜访,也是先来侧门,敲门后把自己的拜帖递给门房,由门房的下人将拜帖转呈给自家老爷,然后再决定见与不见,如何见。
毕竟接见也是有规矩的,由客人的身份而定。是大开中门亲自迎接,还是让下人们将其请进来就行,这是不同的礼数。
这也是郭自达穿官袍的原因之一,他不是单纯来这里看好戏的,毕竟刀剑无眼,到时候真的动起手来,谁也顾不上谁的。
他来这里是为了帮刘正一个忙,替他们把杨府的门打开。虽然刘正也是高阶官员,但是对方是武将,又穿着盔甲拿着腰刀,要是让门房看见了只会起疑心的。
不如郭自达方便,他又是文官又是京城县令,无论用什么理由求见杨相都是合理的,门房应该不会起疑心,这也是为了不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
咚咚咚……
随着郭自达的敲门声,先是听见了门里面小厮的一声回答,然后就是踏踏的脚步声。
刘正拿着腰刀躲在一旁,他刻意用身子贴着门板,这样如果那个门房打开门之后不出来的话,对方是察觉不到自己的。
郭自达则是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慌,他先是回头给自己带来到张李二位班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惊慌。
他自己则是伸手整了整衣冠,甚至还用手打去了自己官袍衣摆下方的尘土,让自己显得并不狼狈。
不多时就看到侧门被拉开一道缝隙,看门的小厮揉着眼睛,一脸的困倦神色。虽然他们这些做门房的随时要准备给客人开门,并且包括收下拜帖,但是也不用一直不睡,毕竟大半夜来拜访的人少之又少。
“谁呀……”
小厮甚至都没看来人,因为他知道如果来的是跟杨相有关的亲近人,那么别说他一早就会得到消息,杨府里面的管家都会一早前来等候的。
既然今天没有消息,就说明来人并不是提前约定好的,也许就是有要紧事连夜来拜访的吧。
他揉搓几下眼睛,然后才借着月光看到身穿官袍的郭自达和身后站着的两个脸色阴沉肃穆的班头。
“呃……大人,您是?”
五品官袍门房小厮自然认识,但是对方的来历他却不清楚,毕竟自家相爷位高权重,前来巴结的人如同是过江之鲫,莫说四五品,就是三品二品也都是数不胜数。
但是作为门房他还是不会轻易得罪对方的,总是要先问清楚对方来历,心里面再盘算盘算能不能压榨出点油水来。
“劳烦通报,在下是京城县令郭自达,有要事冒昧求见杨相大人。”
郭自达倒是笑了笑,他先是报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表明来意。实际上说这些内容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分散门房的注意力罢了,他并不是真的来求见杨相的。
“京城县令……”
门房小厮嘟囔一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毕竟京城县令实在是太小的官职,虽然说是五品,可实际上就是跟那些七品县令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
他撇了撇嘴巴,心里暗叹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官,一个月的月钱怕是还没有自己做门房的要高,那可是真的什么油水都榨不出来的。
“我家相爷已经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话音刚落,门房小厮就准备关门回去接着睡觉,可是他刚想关门,一只手就已经按在了门上。
抬头看,发现郭自达赔着笑脸地从自己袖袍里面摸出来一块分量不小的银子,冲着小厮晃了晃:
“不敢随意劳烦阁下,这点小钱请阁下收下,权当是我请你喝些解渴的酒水。”
俗话说的好: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看见了明晃晃的银子,门房小厮连忙收起来自己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十分开心地笑道:
“大人说笑了,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家相爷真的已经睡下来……”
“唉,那郭某改日再来拜访。”
郭自达一脸“遗憾”地后退一步,手里的银子也准备收回去。
但是到嘴边的鸭子怎么能让他飞了呢,门房小厮连忙把半个身子挤出门外,嘴里面同时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家相爷一向听闻县令的贤明,曾经吩咐过无论什么时候来拜见都是可以的。你能在这里稍稍等候,我马上去通报……”
他嘴里一边说着,已经把手伸到了郭自达的手里面,然后把那块银子用手指一勾牢牢握在手掌心里面。
本来小厮的心里面还很得意。没想到天降横财,这块银子可真不小。看来京城里面的官员都是肥的流油啊。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没想到也如此富有,看来自己发财指日可待。
可是没等他高兴多久,自己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然后紧接着传来了一股巨力,让身形瘦小的门房直接被拽出门外。
出手的人自然是巡防营副统领刘正。他在郭自达拿出银子的时候,就明白对方心里是什么打算。尤其是对方还特意看了自己一眼,久经沙场的刘正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一只手像是拎小鸡子一样把门房拽了出来,然后另一只拿刀的手则是直接在对方的喉咙间轻轻一抹。
可怜这个还做着发财美梦的小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刘正动作熟练地抹了脖子,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在路边。
刘正杀人的本领都是从沙场上锻炼出来的,他之所以敢这么轻易地就把对方丢到路边,那是因为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长刀划过喉咙,看似简单轻松,可是多一分就容易划破血管导致大出血,少一分则不能致人死地。
那小厮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挣扎好几下,可是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有用,最后只能是没了呼吸。
他的喉咙被刀击碎,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破碎的肉块还会堵住他的气管,所以他最后算是被憋死的。
郭自达擦了擦脸上的汗,虽然嘴上说说很轻松,但是真的看到一个活人就这么简单的死掉了,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看着刘正冲自己点点头,然后一个闪身就走进了打开着的侧门。张李二位班头本来也想要跟着进去,但是看到郭自达没有动,他们也只好停下脚步。
这扇侧门并不大,要让一千巡防营兵卒都冲进去,那就是小锅煮饺子——下不了几个地。到时候一半的人还没有冲进去,就被人家发现了。
刘正之所以进去,也不是为了探路,而是能够通过侧门去到正门,只有把正门打开,才能让这一千兵卒悄无声息地冲进去。
果然如郭自达所想,不多时杨府的正门就被人用力拉开,刘正向站在门外的兵卒招手,他手上的长刀还滴着血,想必是进门之后也有短暂的搏杀。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千人马冲了进去,不多时就听见杨相府邸里面传来他人的惨叫和痛呼,伴随着刘正如同咆哮般的震耳声音:
“奉旨抄家,反抗者就地处死!”
郭自达揉了揉脸颊,刚才那个小厮死的时候,对方好像有几滴鲜血落到自己的脸上,不过此时再去擦拭,又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又看了看突然亮起来的杨府,偶尔能够听到里面报警的急促锣声,应该是杨府里面负责看家护院的那些人吧。
不过任凭你是什么武林高手,面对披甲兵卒的弓弩就只有束手就擒还是被射成筛子,这极其简单的两种选择。
“大人,我们是离开,还是……”
李班头心里面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离开,眼前的这趟浑水哪里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能够参与的,怕是对方掀起的一个波浪,就能把他们直接杀死于无形。
“等等吧,之后说不定还有咱们要忙的……”
郭自达如此说道。
他记得在梦境里面,夏知蝉跟自己提到过,杨府跟少女失踪的案件有关,而且这也是唯一用来扳倒杨相的罪证。否则他们今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师出无名了,到时候那些百官还不知道会如何参奏,坊间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
“四叔……”
杨必成听了自己四叔的话,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就开始装病,可是没想到这才消停了几个时辰,忽然听说有兵卒冲进了杨府,嘴里面叫嚷着要抄家。
四老爷神出鬼没的出现,他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他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颗夜明珠,一块金子,一些散碎银子,然后还准备了一套新的路引。
路引是附近一个县的,上面的内容也是一个叫杨必成的人,年纪大小都跟自己侄儿一样,那是他提前准备好让自己侄儿逃命的东西。
不然到时候全城搜捕,你在本地没有朋友作保,又没有路引,那是一定会被官兵抓走的。
“必成,来不及解释了。你拿上这些东西,换一件普通老百姓的布衣,马上从左边花园假山后面的狗洞钻出去……”
“四叔……到底发生什么原因了?皇上是打算置我们全家于死地吗……”
杨必成自然不傻,这些官兵如果不是受了皇帝的旨意,怎么可能有胆子在夜晚冲击一品大员的府邸,嘴里面还叫嚷这抄家之类的话语。
“别问了,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再想办法跟我们报仇。”
四老爷把手里的香囊直接塞到自己侄子的手里,然后连忙催促对方去换衣服。
他自己则是直接走出门前,从宽大的袖袍下面拿出来一副羽眉面具。
把那副造型奇特的面具扣在脸上面具下原本黝黑的眼瞳突然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像是有鲜血在飘荡。
黑色的斗篷也是凭空出现,把他的身形笼罩。
化作羽眉人的四老爷拍了拍手掌,从阴暗的角落里面就走出来两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他嘴里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些听不懂的话语,然后指了指杨必成的屋子。
他说的话虽然听不清楚,但是那两个面具人还是点了点头,然后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
他们被四老爷派遣,去保护杨必成的安危。既然面临抄家之祸,杨家的子孙就逃不出劫难,只是要保住杨家最后的火种。
“把那些人……都杀了……”
羽眉人低声说着,他转身走向黑暗的阴影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
杨必成换了件粗布衣服,他身上的衣服还不是新的,应该是被人穿过的,手肘处还有一块不起眼的补丁。
他还往脸上抹了些灰尘,把原本白皙清秀的脸颊弄的有些脏兮兮的,生怕被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然后顺着四叔指点的地方,他绕弯去了后花园,然后还真的在假山后面发现了一个被野草盖住的狗洞。
虽然说是狗洞,但是好像刻意被人修整过,原本的大小肯定是不可能嚷杨必成钻出去的,可现在的大小却是正好。
看来这是四叔早就为他准备好的。
少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后弯下身子用力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