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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紫槐古树·入梦

    从山下上山,会走很长很长的山坡,在山坡的转角处,有一棵高大的紫槐古树,站在那里,一回头,便可将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司予年站在转角处的平田山,静静看着这一场祝灵。

    在江仕祥慢慢走入轮回的时候,司予年用术法摘下了紫槐古树高处的一节树枝,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条红绸,缠绕在上面。

    树枝随着清风,从司予年手里到了空中,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缓缓飘走,轻轻落在了江仕祥老人的墓前,消失在泥土之中......

    而山下,沈奕和付瑾樊在送出信以后,听到了镜月双生铃的声音,赶过去时,恰好见到了张绾漓送老人离开的这一幕。

    他们端正地站在河岸前,注视着,这是对老人的敬意。

    张绾漓:“走吧,我们回去吧。”

    ......

    他们回去的半路上,天就黑了,还没有走到小新房,就遇见了各种游荡的阴魂。不得已,他们只能在另外一户人家暂时停留下来。

    这家人住在离紫槐古树不远处的马路上,房子的修建带着些城市化的风格。

    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他点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是个叛逆的少年,但是对待进来的人却很客气。

    进屋来的人除了张绾漓他们,还有几个未曾在小新房见过的修灵师和游客。经历了这么几次鬼灵出没,游客也慢慢接受了一些,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惊慌。

    “小娃,你家大人不在吗?”一个年近花甲的修灵师和主人家搭着话。

    少年吐出一口白雾,把烟头往地上一戳,又用脚踩灭了一次。

    “大人都在外地。”

    修灵师看来一眼结网的灶台:“你是刚回来的?”

    “高考完了,回来祭拜一下祖辈。”

    一旁的一个阿姨问了一句:“男娃娃高考多少分嘞?”

    少年满不在乎:“六百三十多。”

    阿姨一脸震惊:“六百多分啊,没想到这么厉害嘞!”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嘲讽:“是一看我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吧。”

    阿姨被戳穿了心思,不好再说什么。

    修灵师继续和少年聊道:“我是孟卿荣家的后辈,也是回家来祭祖的,小娃,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到孟卿荣三个字,站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

    “哦~原来是舅公,我叫孟怀深。”

    两人后面聊的都是些家中的叙旧话,张绾漓也没有兴趣听下去,只是觉得一个修灵师回家祭祖,却因他们开了灵门,被迫在自己的故乡解灵,真是一件极为巧合的事。

    “诶,这个修灵师,论辈分,可比我们都大呢。”付瑾樊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沈奕,“这样看来,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山里的局势。”

    沈奕注意到了那个修灵师黑色衣服的衣袖上绣着的红色彼岸花:

    “越山风眠祖师的弟子,大祝灵师,千谷绝音温善华。”

    付瑾樊摸了摸嘴唇:“啧,那可是和师父一个辈分的了。”

    沈奕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依照这山中的局势,多一个资深的老前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又收回了视线,对张绾漓和付瑾樊说:“今夜我守着,你俩去睡吧。”

    山中不分时间,他们不知道忙了多久,早已十分困倦。

    张绾漓:“行,你一会儿困了就叫我们。”

    ......

    张绾漓又做了梦,梦里是高大的紫槐古树。

    她和紫槐古树一样,站在山坡的高处,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村民。

    她看见,日复一日背着锄头背篓从田间走过的老人,经过这里时,坐到树荫下乘凉;两三个小孩子跟着老人,从这里而下,到小河中游水;三个小小的女孩儿,拿着一个装着纸条,花草的透明瓶子,埋在这棵树下,并许愿,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穿着沾了尘土的衣服,端着一碗面,蹲在树下大口大口吃......

    有一天,一辆大货车在这里差点儿掉下悬崖,漆黑的夜晚,大群村民齐心协力,将货车拉了上来;有一天,村子里的一头牛在耕地时,受了车的惊吓,四处乱跑,跑到这里时,几个老人帮忙围堵,才将牛带回了家。有一天,村里的领导说要江泥土路修建成水泥马路,村民们从山下开始,忙碌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建好了这条马路......

    张绾漓还看见了紫槐古树前飞过的鸟群,映过的绚烂晚霞,璀璨星空,还有弥漫着雾气时,隐隐可见的青草,在大人的接送下来去学校的小孩子,冬日里轻飘飘的小雪花,过年时漫天的绽放的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四季轮回,沧海变迁,透过紫槐树,那些早已不在这人世间的人,依稀又在这世间重新活了一次,以后,每一个来这里的修灵师,每一个被紫槐古树入梦的人,都能知道,他们存在过。

    其实,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紫槐古树入了梦,让人们知道了那些过往,还是自己入了紫槐古树的梦,借它的眼睛,窥探到了这世间的温情。

    ......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昨晚是个平安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张绾漓他们赶去小新房与沈龄他们汇合,同样去小新房的,还有温善华。

    张绾漓心中存有疑惑,问道:“越山到这里相距甚远,温前辈为何独自千里迢迢过来?”

    温善华长着一副慈祥的面容,说话时总带着笑,让人更觉得亲切,他说话时,像讲故事一样:

    “我十三岁的时候啊,在一次解灵时被邪物缠身,大病不愈,师父替我推算,说南山往西北数十里,有一座槐荫山,里面有一户人家,村户序号为八,也就是小新房。叫我去认个干亲,可化解这一劫难。”

    “当时去的时候,只有祖辈的老人家在,往上是曾祖辈,往下是和我同一辈的,于是,就认了一个干奶奶。”

    “前段时间,老是梦见老人家,就想着来祭拜一下,不曾想,这山中竟会遇上这种情况......”

    老人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有些物是人非的落寞,他说,“他们都走了”。

    重游故地,颇多感慨,最后只能以一句“岁月匆匆”结尾。

    ......

    到了小新房,张绾漓循着江仕祥老人的记忆,来到了江仕才老人的墓前。老人葬在离家近的一块田地里,张绾漓从藏物囊中拿出一壶梨花醉,半蹲在墓前,陪老人喝了一杯。

    “四时轮回,生生不息,愿君常安,愿君,常安。”

    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后,幼时的两位老人一起在乡间田地里玩闹,轮回之路,他们不是孤单一人。

    准备回去的时候,起得猛了一些,眼前一片白花花,她感受到有人扶了她一把,待缓了缓,抬头看,是司予年。

    “怎么了?”,他语气是平静的,许是关心的话,所以让人觉得带着些许温柔。

    张绾漓:“没什么,起得猛了些。”

    司予年:“没事就行。”

    张绾漓往屋里走去,却被司予年叫住了。

    他拿出一瓶药,递了过来:

    “山里天气不好,你手上的伤不注意可能会留疤,这是以前有个老修灵师给的,我用不上,你拿去吧。”

    张绾漓望着司予年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接过瓶子,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了。”

    ......

    回到小新房屋子里后,小新房的老人家准备了许多饭菜招待客人,大家坐在一桌,忽然生出些温馨。毕竟在白日里,这里没有阴魂鬼灵伤人,人们都像往常一样正常生活。在灵门之外,他们正是像这样温馨生活的。

    吃过饭后,大家开始讨论这山中阴气盛行的缘由,只有知道了因,才能对症下药。

    张绾漓想到了之前在与白发鬼灵祝灵时看见的山火,提了出来。

    温善华:“我来的时候在与别的村民的祝灵里,也看到了山火,大火之下,亡灵甚多,阴盛之势确实极为可能,只是,还需先确认是否是这个原因。”

    沈龄:“这要怎么确认?”

    沈奕:“既是山火,那就需得上山,去亡魂之地。只是,温前辈以火为禁,不能上山,若遇见至阴鬼灵,以我们一群后辈之力,恐凶多吉少。”

    温善华慈祥地笑了起来:“放心,我虽年老体衰,但擅长传送之术,我在院子里画一个阵法,若到了危难之时,便可保你们平安。”

    张绾漓:“林溪,沈龄,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温前辈。”

    沈龄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凭什么次次不让我去,不行!”

    看着不听安排的弟弟,沈奕眼瞧着就要发火,高浅音急忙说:

    “小龄去也好,有一个唤灵师在,总归是会方便一些。没事儿,我留下来照顾林溪和温老前辈。”

    张绾漓:“好,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先休息休息,等准备好了,我们就上山。”

    ......

    在他们商量的时候,司予年就坐在门口的木长凳上,他望着小新房前的稻田,黑眸如潭,带着些深沉。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自己晚了一步,这件往事已经不可避免,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件事始于山火,终于山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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