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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流言蜚语,化作无形

    第一堂课,陈留白前后一共讲了一个时辰左右,到了后面,越讲越是顺畅。

    讲述的内容虽然不算新颖,但翔实丰富,其中又包含不少他个人对于武道境界的心得经验。

    修行是分阶段的,拔苗助长并不可取,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陈留白相信,这些课堂内容,对处于第一境“炼精化气”的少年人来说,只要听进去了,按照方法来学,定然会有所裨益。

    不过到了此时,原本拥挤的院落,只剩下十来个学子了,显得稀稀疏疏的,场面寒酸。

    老师讲课,但得不到学生的拥护和欢迎,这无疑是件难堪的事。

    更何况,如今开课的是新任教谕。

    经此一事后,相信很快会传出各种流言,而重新开张的道院前途,势必蒙上一层阴霾。

    整个过程,顾原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本以为陈留白慢慢会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然后勃然大怒,发作起来。

    年轻人,大都年轻气盛,无法接受如此的难堪。

    特别是这么一個场面,带着明显的人为安排的痕迹,分明是有人搞鬼。

    那如何能忍耐得住?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由始至终,陈留白都是神情淡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养气功夫,便不同凡响。

    养气养气,说着容易,真遇到了事,稍加挑拨,那意气便会泼喇喇地冒起来了。

    却不知,陈留白的观念形态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来讲课,只是尽一个教谕的本分,而有没有学子来听,学子们又认不认真听,则是别人的事。

    “教化”的内核,有两个方面,一则“教导指引”;一则“潜移默化”。

    只要认认真真地讲授,不教错误的东西,便问心无愧。

    坚持到最后的那些学子,其中有的就听得非常认真,还拿出笔墨纸张来,飞快地书写着,做着笔记。

    “好了,今天的课到此为止,下课。”

    “多谢教渝大人。”

    十多名少年纷纷站立,做礼致谢。

    没有专门训练过,显得参差不齐,却正显露出他们的真诚。

    很快有学子问:“教谕大人,下一次的课,会在什么时候上?”

    陈留白答道:“明天,同一时间,我会连讲三天。”

    “太好了。”

    这些学子纷纷露出雀跃的神态,很是高兴。

    关于修行的学识是很直观的东西,有没有用,能不能用,只要认真听了,记在心里,然后进行检验,就能取得结果。

    尤其是陈留白的讲述深入浅出,颇好理解。

    在有一定修为的人听来,会觉得浅白,然而给根基单薄的少年学子来学,却恰到好处,能奠定一个不错的基础。

    就连怀着心思旁听的顾原,不知不觉间,也听了进去,心里仔细琢磨,发现如果按照陈留白所说的那一套去运行气血,不管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都能少走弯路,从而取得良好的效果:

    “难道他真把山上的修炼法门给讲授出来了?就算只是个基础口诀,远称不上秘传,可放到高化城,那也是价值非凡的秘籍……”

    顾原有点后知后觉的搓了搓手,感到懊悔:刚才自己应该专心听讲的。

    那样的话,何至于听漏了那么多?

    以他的现状,经脉气血早已定性,难以改变,不过记载下来的法门,可以拿来让家里的后辈学,不就等于是得到了名师教导吗?

    是了,明天的课,得让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好好听听……

    陈留白不理会他的想法,骑着胭脂马离开道院,返回教谕署。

    到了傍晚时分,老丁跑了过来,一脸愤然:“大人,外面出现了不少流言,对你今天上的课评头论足,多有非议。”

    陈留白问:“怎样的非议?”

    “有的说你来讲课,是不得已为之,皆因招募不到道师,只得亲自上场,敷衍了事,就是做个样子;又有说你不懂讲课的;还有说你讲的那些不切实际,属于误人子弟,让大家千万不要再来听了;”

    “就这些?”

    老丁忙道:“大人,这都是诋毁,俗话说‘众口铄金’,需要提防。”

    陈留白呵呵一笑:“嘴长在他们脸上,我总不能把人都杀了。”

    听到个“杀”字,老丁不禁心一跳,隐隐感觉,教谕大人这话,可不是玩笑的意思,赶紧道:“大人,这些流言蜚语,明显是有人在煽风点火,他们不愿意看到道院重开。”

    陈留白问:“你说的‘有人’,是什么人?”

    老丁想了想,终是下了决心:“一众旁门世家皆有嫌疑,尤其是那些开武馆的。道院的存在,会抢走了他们的生意门路。”

    少年们进入道院学习,并非无偿,而是要缴纳一定的束脩,但并不多,要比外面的武馆低得多。

    门槛低、能学到本事、还不像加入门派势力那般要受到各种帮规的约束……

    不管怎么看,道院都是普通人家的最佳选择。

    当年一经推出,立刻受到广大民众的热烈欢迎,风靡一时;

    只是到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其中不少玄门大派不愿再派遣门中的俊秀弟子下山来当道师,即使碍于道庭法令,也只是随便派个人过来,应付了事。

    而在课堂上,纯属于照本宣科,教些老掉牙的修炼内容,讲完就算。

    期间若是发现有根骨资质上佳的好苗子,则想方设法地把人带回到山门去,交给宗门来培养。

    如此做法,看似发掘人才,实则是为了谋私,已经违背了道庭当初创办道院的初衷。

    久而久之,在道院管理方面越发混乱,像高化城这般边荒之地的道院,几乎是名存实亡了。

    而今陈留白雷厉风行地把道院重新开张,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城中各方势力的神经线。

    如果陈留白和前人一样,只是走个过场,撑个门脸,倒没什么,就怕教了真东西,那影响可就恶劣了。

    自古有言:法不可轻传。

    千年之前,那些掌教大能们说出“广开门户,天下传法,人人如龙”的话,很多人并不当真。

    而事实上,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从未成真。

    最大的改变,踏上修行之路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多,诸如宗派势力、旁门世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世道变得越发混乱。当人们掌握了术法力量,人际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脆弱和危险了,各种竞争,各种掠夺,席卷得可怕。

    距离“人人如龙”的条件要求,不知还有多远!

    老丁忿忿不平地道:“那些人的想法,都是自私自利,生怕大人教出一批好的学子来。而每一位新人崛起,便可能带动一个家族门第,从而分薄他们的利益。”

    陈留白看着他,忽问:“你家孙儿好像也来听课了,是叫‘丁武’吧。”

    “是的,他回家后跟我说,说大人教得可好了,比通化武馆的大武师要好得多。那些武师只会张口要钱,根本不教真东西。”

    先天宗师,在无灵之地能够成为一城之主;但在大乾仙朝,则只能开设武馆,收徒谋生。

    陈留白无意去评价和干涉武馆行业的规矩,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对错可言,亦非成心要抢对方的饭碗。

    他只是履行道庭教谕的职责本分罢了。

    更不认为,讲几堂课,就能造就一个新的旁门世家出来。

    哪有那么轻易的事?

    个人成长,总是充满了艰辛和意外;一个家族的崛起,更需要两三代人众志成城的努力奋斗才行。

    至于老丁的言辞,自是站在孙儿丁武那边,担心陈留白会受到外界的打扰,一气之下,不再讲课了。

    ……

    到了第二天,陈留白来到道院准备上第二堂课,然后发现,院子内外,竟站满了人,场面竟比昨天要热闹熙攘得多。

    看到那一人一马,少年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宛如夹道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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