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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 44 章

    坂口安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翻过花坛,走到两人面前。

    他还没想好开场白,便听见黑发少年带着杀气问: “安吾先生,你都看到了什么?”方才感受到的那股寒意再次袭上心头。危机感在脑海中叫嚣。

    坂口安吾是围观了鹤见述闹别扭和安室透哄人的全过程的,可这一刻,他福至心灵,非常上道地说: "……我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身上如有实质的杀意才消退几分。

    "你最好是。"

    鹤见述幽幽道。

    坂口安吾: "……"

    安室透在心底暗暗发笑,面上倒是没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熟练地打起圆场: “您好,我是安室透,请问您怎么称呼?"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精英社畜模样的男人顿了顿,淡淡地说: “坂口安吾,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鹤见述在初入武侦失控的那一晚,向安室透透露了追捕他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安室透知道坂口安吾的名字和身份,此刻却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同样的,异能特务科对鹤见述保持着非常高的关注度,在找到他常住的酒店后,就把之前的事都查了一遍。

    自然也查到了安室透的头上。

    但安室透的身份信息做的很好,除了夏目漱石之外,大家都以为他真的只是一名私家侦探。

    两个心怀鬼胎的大人都隐瞒了自己知道对方身份的事,装作第一次见面那样,礼貌客气地互相问候,交换姓名。

    等两人虚伪地社交完,鹤见述才轻轻拽了拽金发男人的衣袖:“透哥,我们走吧。”

    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跟特务科的人多待,这会勾起他一些不妙的回忆。

    也就是安吾先生替他打开了笼牢——尽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时候的安吾先生已经被他操纵了鹤见述对其心怀感激,才愿意多说几句。

    安室透自然应允。

    他还记得特务科企图抓阿鹤和把他关在小黑屋的事,生怕坂口安吾就是来抓人的。

    他们收拾了椅子上的零碎物件,打算转身走人。

    却被坂口安吾拦下。

    “你

    干嘛?”鹤见述紧张地抱紧了安室透的手臂。安吾叹气: “你分明就猜到了……没错,我是来劝你回特务科的。”

    鹤见述警惕: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要打架吗,你带了军警过来埋伏我吗?”安室透不着痕迹地往少年身前挡了挡,用身体隔开了坂口安吾和鹤见述。

    "就连大名鼎鼎的猎犬都失手了,不管带多少军警,你都能想办法逃之夭夭。既然如此,我带人来又有什么用。"

    坂口安吾说: “还不如只身前来,更能体现我的诚意。”

    在自己面前只会撒娇卖萌的猫猫能有这么大威力摆平军警?对此,安室透是相信的。

    没点实力怎么撬开特务科的封锁线,从小黑屋里跑出来。

    如此灵动活泼的少年,合该生长在阳光下,受尽宠爱地长大。但他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笼牢里,年复一年,无人知晓。

    每每想到这里,安室透的心脏就泛起丝丝密密的疼痛来。

    安室透从来就没有小看过鹤见述,但不轻视他,与他想保护阿鹤的心态绝不冲突。

    "坂口先生到底想说什么,烦请一次性说清吧。”安室透沉声道, “阿鹤已经表明了态度,也请你们不要再缠着他不放。"

    鹤见述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我已经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了,你们掂量着点,不要乱来。”

    坂口安吾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安室透。“安室先生知道鹤见君的身份吗?”

    安室透反问道: “这重要吗?”

    “很重要。”坂口安吾说, "你或许不清楚,但鹤见君在特务科拥有至关重要的地位,便是放眼整个横滨,他的选择都会左右这个城市的格局。"

    鹤见述咬了咬牙: “安吾先生,你……”

    “那又如何。”

    安室透的唇角上扬,轻笑道: “在我眼里,他只是阿鹤。”

    “何况……这不是你们把他关起来的理由和借口!”金发男人的神情不知不觉地冷了下来,眼神凌厉,眸中藏着磅礴怒意。

    坂口安吾显然有些吃惊: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鹤见述如同找着靠山的猫咪,肉眼可见地嚣张了起来。精致的面容上满是骄矜之色,他

    抬了抬下巴,冷哼道: “安吾先生,我和透哥之间没有秘密。”

    ——爱说大话的臭猫猫。

    安室透心想:什么叫没有秘密,那天我问你身份是什么,你说不能说,我问你特务科为什么要关你,你也不肯说,这还叫没有秘密啊?

    但金发男人依旧默认了鹤见述的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任由坂口安吾打量。

    他甚至能冷静地开口催促坂口安吾让路:“坂口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要和阿鹤离开了。我们还想逛一逛中华街。"

    鹤见述: "没错,不要打扰我和透哥约会。"

    被一唱一和地连环攻击,饶是坂口安吾见惯了大场面,都有些稳不住心态。他推了推眼镜,以此掩饰差点没绷住的表情。

    “莫非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坂口安吾总算问出了自己从开头就憋在心里的问题。眼镜顿时反射过一道犀利的白光。

    安室透张了张嘴,预备着含糊而过的话却被少年打断。

    "什么恋爱,你不要瞎说!”鹤见述怒气冲冲地说, “我和透哥是好兄弟!是挚友!"

    安室透: "……"

    坂口安吾: "……"

    安吾神情极其复杂,目光在两个人中来回打转,欲言又止。

    同吃一个可丽饼的挚友。

    撒娇要人哄,坐得极近就差抱在一起的挚友。声称彼此间没有秘密,关系亲昵,并且正在约会的挚友。

    ……你们这个“挚友”,是正经“挚友”吗?安吾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吐槽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在约会吗?!"

    鹤见述: "挚友就不能约会了吗?你歧视男人间的友情?!"

    非常熟练地倒打一耙,比起刚到人类社会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一看就知道没少看电视。嗯,武侦的教育也非常到位。

    安吾目瞪口呆: “……我可没那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能掌来作为指责的理由吗!

    鹤见述拉着安室透,硬生生把安吾从道路的中央挤到边角。安吾被他挤得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才站稳。

    两人刚走出几步,安吾沉沉的嗓音

    便从身后传来。“鹤见君,不管怎样,我劝你还是跟我回特务科。”鹤见述回头去看他。坂口安吾藏在镜片后的黑眸晦暗不明。

    “我无法向你透露太多,你只需要知道,特务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在特务科,你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我们先前并不清楚你有了意识,才会将你锁在安全屋里。我代表种田长官向你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你是绝对自由的。"

    坂口安吾说: “你还没有正式加入武侦,要退出很方便,我会为你收尾。”安室透蹙起眉。

    话里话外好像是在为鹤见述着想,但他总觉得很奇怪。不说别的,光是强调“绝对自由”就压根无法取信于人。

    空口无凭的,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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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你来迟了哦,我在今天上午已经通过了入社测试,目前是武侦的正式调查员了。入职手续应该也已经办好了。

    黑发少年难得失礼,笑容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

    “安吾先生说的话,难道能说服你自己吗?你真的有信心保证我的自由么。我恐怕会终身受你们监视和软禁吧。

    坂口安吾抿了抿唇,无法反驳。

    他想到了“杀人侦探”绫过行人,因为异能力太过强悍,至今仍受到二十四小时的监视。要处死他的提议,隔三差五便会递到种田长官的案头。

    很难说鹤见述回到了异能特务科,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绫过行人。

    坂口安吾的沉默显然昭示了什么。

    安室透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双眸子冷冰冰的,眼神如果能杀死人,坂口安吾已经被杀好几次了。

    唯有鹤见述的笑容不变,他早就猜到了。相关的利弊,也早就与社长、乱步、太宰四人一起商议过。

    “安吾先生,谢谢你曾经救了我。但,别再来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为了转移坂口安吾的注意力,免得他总是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有事没事就来劝他回特务科。

    鹤见述眼都不眨地甩出一个重磅炸.弹: “安吾先生前几天没有收到短信么?”

    坂口安吾一怔: “什么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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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已然知晓mimic事件全过程的鹤见述,却猜测短信会被记仇的太宰先生拦截。没想到真被他猜中了。

    “你自己去问太宰先生吧,我可不想被他盯上。”鹤见述狡猾一笑, 劝你早点问清楚,不然是会后悔的。

    说完,他就扯着安室透飞快远离了这位不速之客,徒留一头雾水的坂口安吾伫立在原地。

    大

    他们再次漫步在中华街的街道上。

    最热闹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街上的人流量少了一点,至少不会太过拥挤。两个帅哥走在一起的回头率依旧很高,两人渐渐适应了路人的视线。

    ……阿鹤,你刚刚说坂口安吾救了你?

    安室透迟疑许久,还是开口询问。但又飞快补充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如果你回忆这些事会让你痛苦,就不要回忆,也不用回答我的话,我能理解你的。

    这份妥帖的心意让鹤见述心中一暖。

    “其实还好啦,我又没有PT……后面是什么?”鹤见述努力回忆。

    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安室透提醒道。

    鹤见述舒了口气: “对,就是这个。我又没有PTSD,没什么不能说的。”

    安室透: “你想跟我说说么?”

    鹤见述: 关于在特务科的生活?

    安室透点头: 什么都行,不必勉强。

    鹤见述有些苦恼: “没什么可说的诶。”

    鹤见述是第一次对过去有了诉说欲,但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其实一直都在睡觉,很少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唔,我被关的地方很黑,只有巴掌这么大的灯光。

    少年朝安室透挥了挥手,比划了一下光团的大小。

    安室透深呼吸,攥紧了拳头。他们从来不放你出去吗?阿鹤,他们囚禁你是要做什么?

    鹤见述笑了笑,轻声道: “其实特务科也很无辜的,他们不知道我有意识,一直以来都以为我……呃,是沉睡状态。

    “每一次

    他们来检查我的状态时,我都在睡觉。每次我苏醒时,又正好没人过来。这一次,如果不是安吾先生听到我的声音留了下来,替我开锁,我也出不来的。

    安室透低声斥道: “你是说植物人状态?就算这样,他们也应该将你安置在光亮干净的病房里,请看护照顾你,而不是放任你一人在生死间挣扎!

    鹤见述: 其实他们偶尔会来帮我擦擦灰的……

    擦灰?安室透气笑了: “阿鹤,你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当人看!”

    鹤见述万分心虚。让透哥失望了,他真的不是人,本体是一本书来着。

    他本想替特务科多解释几句,看着金发男人愤怒的样子,总觉得会越描越黑,干脆不再火上浇油了。

    鹤见述: 反正就是那样啦。——特务科,看在你们关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帮我背点黑锅,这不过分吧?

    安室透担忧地问: “阿鹤,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怎么会变成植物人,现在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吗?

    我现在很好啊,你看,我能跑能跳,身体超棒!为了证明自己,鹤见述当即往前跑了十几米。

    他直到跑到路边的树下,才笑嘻嘻地停下,一边躲太阳,一边等安室透快步追上他。

    至于他们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鹤见述摸着下巴,杵在原地,苦恼地回忆起往昔之事。片刻后,他从恍惚失神的状态中蓦然苏醒,一敲手心,恍然大悟道: “我终于记起来特务科对我做了什么了!”

    安室透浑身紧绷,默默等待着。他希望不要是什么会让阿鹤受伤的事。

    鹤见述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打碎了他所有的期盼。

    “特务科的长官——我忘了是哪个长官,他们人挺多的——从我身上撕下了一页、不是,我是说,撕下了一部分,拿去研究了。

    安室透在刹那间几乎无法呼吸。他停下脚步,定定凝视着仍旧保持着笑颜的少年。

    是人体实验。

    是最恶心、最邪恶的人体实验。难以置信,横滨的政府机构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毒瘤!

    安室透的怒火熊熊燃烧,

    叫嚣冲击着他的理智。对他而言,本该是保护民众的政府内部出现人体实验之事,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他对鹤见述的疼惜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阿鹤的笑容这么灿烂,这么可爱……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

    鹤见述还在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其实我对那一部分被拿去做什么心里有点数,多少会有感应的嘛。但是感应好模糊,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透哥?!

    少年惊呼一声,被拽进男人宽阔的怀抱中。

    “透哥……?”鹤见述仰起小脸,目光所及只能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安室透紧了紧圈着少年的手臂,把他揽得离自己更近一些。

    “阿鹤,一直以来,辛苦了。”安室透轻声道,嗓音有些低哑,但温柔至极。安室透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

    鹤见述静默片刻,抬手反抱住安室透,脸埋在男人的胸膛上。

    ……嗯。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尾音有些颤抖。

    原来他不是完全无所谓,也并不是不难过。只是没遇见能让他放声大哭的人,没遇见能在他难过时陪伴他、安慰他的人。

    眼泪慢慢打湿了安室透的衬衣。

    他低下头,轻轻亲吻了少年的发顶,轻声诱哄着,想让鹤见述哭个痛快。

    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鹤见述。

    安室透不顾路人诧异好奇的目光,坚定地拥抱了他的猫,并纵容猫猫在他怀里哭泣,把他的衬衫打湿得—塌糊涂。

    没什么理由。

    他只是觉得,阿鹤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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