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中华街人声鼎沸,街边的咖啡厅用篱笆和花坛隔开人群,圈了店门外的一小片清净的空地,摆上竹藤样式的桌椅和遮阳伞,供客人闲坐聊天。
鹤见述呆呆地坐在竹椅上,抱着一杯奶茶,望着街景默默出神。
奶茶是加了冰块的,杯壁冰冰凉凉的水汽凝成水珠,顺着他的手掌心往下淌。险险要滴落在衣服上时,鹤见述才倏地惊醒,连忙扯过几张纸巾将水珠擦干净。
他低着头,垂眸注视着手心的奶茶,又是发起呆来。
午后的阳光被遮阳伞挡去大半,唯有一缕光穿过层层阻拦,斜斜地打在他的小腿上,白皙的肤色在艳阳下似乎白得发光。
少年的鼻尖微微泛红,鎏金似的漂亮眼眸掩在额发后,唯有在微风拂过时,发丝晃动间,才能窥见些许颜色,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黑发少年独占了一个二人桌,对面的椅子空空荡荡,无人落座。他捧着一杯奶茶,却不言不语不笑,似乎还面露难色。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红砖瓦房、鲜花绿叶都成了他的背景板,只是一个侧脸,就只成风景。
偶有注意到他的路人,眸中皆是惊艳。又因为少年面上的为难之色,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唯有鹤见述自己知道,他是觉得羞耻。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众抱着透哥放声大哭什么的。
这种经历,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即掏出本体胡编乱造一个故事,叫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统统当场失忆。
……这是不可能的。
本体是不能乱用的,编故事也很杀脑细胞。或许冷静下来后的他能够编出无法满分但还算优秀的故事,现在的他却连合格的门框都够不上。
当时的脑子一团乱,根本无法思考!
幸好安室透看出了这一点,把人安置好后,便体贴地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放鹤见述自己一个人静静。
否则鹤见述很可能会恼羞成怒,羞愤欲死,后果更严重——难哄程度会超级加倍。但其实找的借口也不假。
安室透的衬衫都被他哭湿了一大片,简直没眼看,男人倒是毫不在意。他把鹤见述放在店里,又给他点了一杯奶茶,才去找服装店临时换一件衣服。
鹤见述没
跟去,他想静静。
"呼……"
鹤见述将冰冰凉凉的奶茶杯贴在脸颊上,给不断泛起热意的脸颊降降温。
慢慢冷静下来后,鹤见述也想开了。
“只要我不提,透哥不提,谁知道我哭过!路人又不认识我!”鹤见述小小声地自我开解道:"透哥一向善解人意,他怕我尴尬,肯定不会再提起这件事的。"
"……没错,就是这样。我只需要等透哥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跟他打招呼,这件事就能揭过去了!"
鹤见述精神一振,找到了支撑他继续生活在地球上的办法。
他正在心里预演着等一会儿的开场白,试图竭力做到若无其事的模样。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嘿!小哥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是啊,看你愁眉苦脸的,需要帮忙吗?"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把过道挡的严严实实,他们穿着十分花哨,头发不是染成红毛就是黄毛,只差一个绿毛就能组成红绿灯经典搭配。
阴影自上方罩下,奇怪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香味并不香,还令人窒息发呕。鹤见述皱了皱眉,懒得理会,眼都不曾抬起半分。
带头的红毛并未被他激怒,反而笑嘻嘻地在他对面的空椅上坐下。
“聊聊天嘛,小哥哥。”红毛轻佻笑道。
鹤见述原本只当他们是个乐子,看完就算了,此时却有些生气。——那是留给透哥的位置,你凭什么坐啊?!
他抬起眼眸,冷冷地朝几人望去。金眸中不带笑意,只余一片冷漠。
光看外表的话,鹤见述的少年感会更重一些。他或许不算纯粹的美人,被称一句美少年却是绰绰有余。
再配上熠熠生辉的金眸,一张脸好看得让人难以挪开目光。被美貌冲击,小混混们当即呼吸一滞,目光不知不觉间火热几分。“小哥,你很好看啊。”红毛赞叹道, "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不可以。”鹤见述毫不客气。
对面几人的视线越发难以从少年的金眸中挪开,神情越发怪异,目光痴迷。
"你叫什么名字?和我一起去玩玩吧,怎么样?""关你什么
事,刚刚是我先提议来要联系方式的诶。""你小子说什么?他应该跟我走!"
红毛: “你们都别争,他是我的,我才是老大!”
其他几人齐齐嘘他一声,红毛的面子挂不住,又受金眸所惑,开始神志不清,只想打赢其他人,然后把宝物藏起来。
当着他的面争夺他的归属权?鹤见述厌恶地皱了皱眉,心想:我当然是透哥的,关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什么事。
“我没有答应要和你们去‘玩’,趁我还没完全生气,你们最好快点走开。”鹤见述用手掌在鼻前扇了扇,一脸嫌弃: “臭死了。”
小混混们顿时很是生气,本来都要内讧干架了,此时却一致道: “这是我们新挑的香水,不好闻吗!"
鹤见述坦诚: “很难闻。”
红毛梗着脖子: "想死吗小子,你这个没品味的家伙!"——到底是谁没品啊?鹤见述无语,金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他静静地抬眸凝视着几人,一字一顿: “你再说一遍?”
厚重的威压传到小混混们身上,生死一线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像一座缓缓压下的高山,又像横于脖颈处的无形之剑。
死亡的气息逼近,让小混混们两股战战,要不是扶着墙和桌子,险些站不稳。“你……”他们声音颤抖,说不出话来。
鹤见述: "不怕疯就再看多几眼——最好盯着我的眼睛看。"黄毛小弟们很怂,迅速挪开目光。
唯一的红毛是这里的老大,嚣张惯了,眼神最为放肆,不知不觉间盯着金眸的时间就久了些。现在想挪都挪不开,眼神开始变了,表情在狰狞和麻木间来回变幻,吓傻身旁的一帮小弟。
"老大,你怎么了!"
“都滚开,别碰我……”红毛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但是,就连这点痛苦,都慢慢消弭于麻木的平淡中。他的尾音慢慢放缓,眼神渐渐放空。眼看就要被彻底控制了。
小弟们瑟瑟发抖,惊觉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非常担心红毛会当场暴毙,并且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他们想多了,鹤见述虽然恶心他们,但并不想杀人。最多把他们丢去警察局。
少年的喉
间凝聚起言灵之力: "自己滚去自(首)……"
鹤见述: "!!"
少年仿佛受惊般吞下没说的话,飞快垂下眼帘,仔细收敛好眸中的异色。
金眸被收起
。
红毛恍恍惚惚间,恢复了四肢的控制。他做了个深呼吸,一张脸因发怒而狰狞无比。
“你小子敢阴我?我可是在道.上混的!”红毛并未想太多,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他只以为少年的能力突然消失是因为后继无力。
红毛忍不住半撑着桌面,伸出手来,想要抓鹤见述。鹤见述见缝插针低声喝道: 不准动!红毛顿时僵住了。
“哒哒哒……”飞快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两侧的小混混被用力推开,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红毛的手腕。来人微微收力。
“啊啊啊!!”红毛痛呼出声。
下一刻,众人眼睛一花,红毛直接被来人掀翻在地,打翻的竹椅倒下,正巧压在他的身上。红毛抱着手腕嗷嗷叫唤。
鹤见述明知来的是他,还故作惊喜道: “透哥,你回来啦!”
“嗯。”
金发男人的脚踩在红毛的背上,目光带着寒意,回应鹤见述的语气却缓和几分: “阿鹤,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鹤见述连连摇头,笑容一如往常。
安室透瞧见,便放心不少。
他偏头注视身旁的小混混们,冷声道: “还不道歉?”
小混混们本就被鹤见述恐吓了一通,在男人颇为压迫和威慑的目光下,顿时更怂了。
但是地上的红毛老大表示强烈反对。你们还愣住做什么?!嘶——痛死了啊!给我上,揍他啊!!
红毛还骂了几句脏话,被安室透报复地加重了点脚上的力气,除了嗷嗷叫痛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小混混们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人多,占据优势。那个金发男人一看就是个小白脸,没理由打不过一个小白脸。
至于老大……那是老大失手了!
安室透一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也好,全抓
了送去警察局。把无辜少年堵在角落威胁、恐吓和调戏……说到这里,安室透侧了侧脸,不放心地确认阿鹤的状态。
惨遭威胁、恐吓、调戏的无辜少年鹤见述,眨了眨眼,往宽宽大大的竹椅里缩了缩。他双腿并拢着,手里捧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膝上,整个人看上去乖得要命。
“透哥,还好你回来得早,我好怕。”鹤见述软乎乎地说, “他们好凶,一上来就找我要联系方式。
安室透目光不知不觉又冷了几分: “他们还说了什么?”
“叫我陪他们去玩玩,我说不去,请他们快点走。”鹤见述指了指地上的红毛,告状得异常熟练: 然后,他就用很可怕的表情,问我是不是想死。
“这样啊。”安室透似笑非笑地转回头,表情很平静。
小混混们无论是黄毛还是红毛,每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红毛挣扎地抬头怒道: “你骗人,你刚刚还在用奇怪的手段控制了我,跟鬼附身似的!你还威胁我!
鹤见述还没来得及装委屈,他哥已经迅速做出了判断。
安室透冷笑一声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鹤天真可爱,他能威胁你?呵,威胁让你离他远点吗!
红毛: “他——嗷!”
安室透冷漠道: “闭嘴。”
黄毛们是墙头草,滑跪得一个比一个快: 大哥!我错了,别打我,我们这就道歉和滚——
红毛: 喂你们好没义气——
安室透平静道: “迟了。”
红毛黄毛们:?!
“阿鹤。”安室透将自己的钱包递给鹤见述,温声道, “去前台找老板结一下账,顺便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鹤见述迟疑着起身: “透哥……”
安室透方才踩红毛的力道有多大,此时的嗓音就有多温和。听话,去吧,别担心。
如果不是担心脏了阿鹤的眼和耳,揍翻这群人甚至用不了几分钟。
鹤见述没有再犹豫。一群小辣鸡罢了,透哥想怎么揍就怎么揍。
从
安室透身边擦肩而过时,鹤见述突然停下,飞快抱了一下安室透,鼻尖不动声色地嗅了嗅。“阿鹤,别怕。”安室透以为他在害怕,眸光更缓,脚下越发用力。
红毛已经麻木了。
抱了几秒后,黑发少年抬起脸,轻快道: 透哥,我去前台等你,注意安全哦。安室透颔首: “嗯。”接下来,他要好好教育这帮小混混。
安室透身上习惯性地带有清冽的冷香,尾调带着清新的柑橘花香,花香很淡,像是藏在冷淡外表下的温柔。
鹤见述抱完以后,心情很好。
确认完毕,透哥的气味果然是最好闻的。他的审美没出问题,没品的是那群辣鸡,不是他。
鹤见述去了前台,结账时顺便告知了老板户外餐区的角落里发生的事。
那里没有监控,人流量不大,老板显然不知情。
他听鹤见述说完,顿时吓了一跳,十分抱歉地以招待不周为理由免了那杯奶茶的费用。作为店家,他们本应及时出来制止小混混们的行为。
老板想去看看情况,被鹤见述拦下了。
“我哥在那儿收拾他们呢,他在气头上,老板迟一点再去比较好。”鹤见述说。
老板惴惴不安: “你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吧?”
鹤见述一听便笑了,笑容很甜,像个天真又单纯的小可爱。
“老板,我哥很好人的!他平时都很温柔,对我说话温温和和,从没大声凶过我。现在最多就是教训教训他们啦,不会出事的。
小可爱说的话,还是很有信服力的。
老板刚要舒一口气,便听小可爱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 “不过透哥要是真的想干什么,我也会支持他的。
小可爱还自以为贴心地安慰老板: “老板,你别担心,我认识港口Mafia的人并且跟他关系不错,他应该会帮忙接手……老板,你怎么哭了?!
老板含泪道: “求你了小兄弟,去劝劝你哥,让他别杀人。”
鹤见述万分惊愕,茫然道: “透哥只是揍他们,没有要杀人啊。我说的是,如果透哥要把他们丢回港口Mafia,懒得送他们去警局,我可以打电话给中也先生,请他帮忙接手。
br />老板:……
“他们不是说自己是道.上混的吗?指的应该是港口Mafia吧。”鹤见述无奈叹气:港口Mafia招人从来不审核吗,怎么连这种人都要。
老板:...
我觉得,那群小混混应该只是随口一说,是你当真了。而且,为什么一个漂亮的小可爱会跟港口Mafia有关系啊?!他家的店真的可以平安开下去吗。
老板越发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