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军又要出征的消息就像风一般传遍了滁州城。
上到军官儒生,下到贩夫走卒,一个个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陈生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陈生既不是军官儒生,也不是贩夫走卒,他是滁州军的一名普通军士。
而因为大战在即的缘故,许行坤特意下令,给这些普通军士放一天假,好让他们回去探访亲人。
陈生的家人就住在城内,所以他当然回了家一趟。
他住的房屋,是一个大杂院,四合院样式,除了他家,院中还有九户人家。滁州城给军户修的住宅,皆是如此,每一甲人合住一院。不过富些的军户,则可以在堡内买地,自己修建院落。
陈生倒不是什么富户,他只是滁州军中普通一员,也没参加过什么血战,当然没什么银钱,所以虽然有搬家的打算,却没办法,所幸妻妾与邻里相处和蔼,也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陈生来到堂上,妻妾子女,正等着他吃午饭。
虽然军营内有流水席,不过陈生还是决定今日与家人一起吃饭。
桌上有鱼有肉,有白馒头,还有蛋汤,陈生带回的虽然没立过什么大功,但因为滁州军士整体条件都很好,所以他也能很容易的改善家人的生活。
看家人都坐着等自己,两个儿子一边玩着自己给他们买的礼物,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鱼肉。
陈生心中温暖,就算为了家人,自己也要努力征战,也要出人头地。
陈生性子沉默,平日间便很少说话,训练是也只知道死练,所以饭桌上倒是没有什么话,一家人默默的吃过饭,他妻子孙氏递过包裹,轻声道:“官人,昨日我去庙里求了平安符,你定要记得戴在身上。”
说着陈生的孙氏一下子流下泪来,抽抽噎噎的道:“官人,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一定要记得保护自己,军功虽然重要,但……”
陈生猛地看向妻子,目光转为严厉:“战场确实刀枪无眼,但岂能就此畏战?”说着他的目光却是一痛,“当初元妖那般对你,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大帅给了我枪,给了我武艺,教会我道理,如今正是我为你报仇的好时候。”
孙氏闻言却是浑身一颤,泪水不自禁地再度留下。
孙氏本来是大户家小姐,只是遭了兵灾,满门被灭,她也被元妖抓去充作军妓,后来还是陈生在一次与剿灭元军小部的战场中救下了侥幸未死的孙氏。
而且听说了孙氏的遭遇后,他更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尽心照顾她,抚平她心中的创伤,最后还与孙氏成亲,生下一对儿子。
陈生神情转为温和,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叹道:“娘子,若不是大帅,邻里间嚼舌都能嚼死我等,若不是大帅,我们又怎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如今大帅有令,相公我怎能不从?怎能不卖命?只希望你照顾好家,等我回来。”
陈生这话却是牵扯到了许行坤另一桩举措。
许行坤早知道人言可畏,更知道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贞洁的看重,他不希望自己的辖下会出现那种被蒙元掳掠而去的的女子侥幸被救回来未死,却被邻里逼死的事情,所以他特意下令,若是有被救回女子,户籍官需得给她们重造户籍,更下令救回女子的那些军士严守秘密,有敢泄露者,军法处置。
在许行坤这种严厉的举措下,他辖下终于是很少出现那种被人言逼死的女人,只是此法还是有些治标不治本。
闲话不提,陈生接过包裹,牵了马出去,再不回头,身后传来小儿子的哭声:“爹爹,我要爹爹。”
大儿子柔声安慰:“弟弟乖,爹爹打元妖去了,会回来的。”
听着小儿子哭声,陈生心如刀绞,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战,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他只能硬着心肠,不再回头。
出了院子,他翻身上了马匹,独自一人缓缓向前行去。
沿着街巷。不断有家人将入伍的男人送出来,看到陈生,皆连声招呼,更有相熟之人与他并马同行。
陈生虽然沉默寡言,但一身骑术没得说,军中很多骑军比不上他,加之他从来不自傲,所以虽然沉默寡言,但人缘却也不错。
不一会儿,他身边便聚了四五个人,四个人并行着,不知不觉间便聊开了。
这几个人都是属于那种参加过训练,也剿过一两次匪,但却没有参加过大规模战斗的人,虽然个个都渴望着战斗,却隐隐间还是有点点担忧。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这人叫做唐瑞,今年不过十五,但长得人高马大,许是少年心性,他就对那元妖颇为不屑,言语间颇有兴奋之意。
众人都知道这家伙的性格,也没什么意外和不喜的,只是有人打趣道:“小瑞子,你说你不怕死我可就不懂了。看看我们,都是尝过女人家滋味,有了香火的,你可是你们家的独生子,而且至今连个相好的都没有,若是你死了,你们唐家岂不是要断后?”
唐瑞闻言涨红了脸,骂道:“呸,老马头,说话不动头脑子。你才战死沙场呢!再说了,谁说我没有相好的?我可告诉你,只要这次我立了功,回来我就向城西的白小姐提亲!”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生,也是惊讶地望了唐瑞一眼。
这一眼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唐瑞口中的白小姐,和他的娘子一样,同样也是属于那种被滁州军救回来的,只不过这位白小姐,运气却是没有他家娘子的好,她刚被救回来,他的遭遇便被一个嘴快的军士捅出去了。
而那一次也是陈生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军法无情。
只可惜,军法再无情,白小姐的名声也回不来了。
所以众人都未想到,这唐瑞,竟然会有此念头。
而面对着众人的注目,唐瑞却是拧着脖子,一言不发。
好半晌,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生方才先开了口:“不畏人言,好,小唐你是条汉子!”
此言一出,气氛才算是再次活络开来。
众人都知道许行坤对于这种事的态度,背地里也许会胡思乱想,可明面上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
而看到这一幕,一直挺着脖子的唐瑞才松了下来,咧嘴笑开了。
他不怕什么人言,他只想要白家小姐。
只要他能回来,他一定要娶白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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