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那一夜,许行坤和郭媚娘聊了些什么,只是他们并没有聊很长时间,只不过一盏茶而已。
但即使如此,詹明暗自窃喜,看样子自己那一步是走对了,
许行坤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嘛!
而这种安心,却并没有持续很久。
第二日,婺州大堂。
净鞭三响,大堂里上下鸦雀无声。文武官吏分列两侧,人人都能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许行坤的脸毫无表情,腰间的玉带向下压,压到了肚子下面。这通常是他发怒要杀人时惯有的动作,他身边的人都怕见到这个动作,不知道今天要拿谁开刀。
许行坤扫视帐下,忽然问:“詹明来了吗?”
詹明站了出来:“末将在。”他上前几步,小心地溜了许行坤一眼,心里直打鼓,这种气氛里,叫谁谁都吃不消。
况且他不过一个小小书吏,若不是许行坤手下文臣稀少,他都捞不到站堂的机会。
许行坤绵里藏针地问:“婺州一仗,你有很大收益吧?”
詹明胆怯地向上望望,说:“末将谨守军规,未敢造次。”
许行坤劈头便问:“你抢了几个女人啊?”
詹明大惊,急忙否认:“这是有人诬谄,求大人作主。”
许行坤说:“若讲诬陷,那就是我诬陷你了。”这话说得更重。
他随后叫了声:“把人带上来。”
当大门外带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时,詹明傻了,噗通一下跪下去,连连叩头:“求主公饶命。”
许行坤问:“你自己说说,你该当何罪?”
詹明镇定一下自己,稍稍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一下子看到了王大海,这是他惟一的靠山,便投去求救的目光,但王大海自顾不暇,扭过脸去,他正为给许行坤送去美女而后悔呢。
詹明只好自救了,他弦外有音地说:“我詹某人是犯了军条,前有车,后有辙,犯这一条的不是我一个。”他这话是暗敲王大海的,假如王大海真的把江南才女苏媚娘送给了许行坤,他还怕什么!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别人不知道,行你州官放火,就得行民户点灯。
“说得好!”许行坤不愠不火地说:“也有人献给我一个美女,现在也请出来让大家看看。”
他一摆手,士兵拥着苏媚娘上殿来,她的美丽和高雅的气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想看,又不敢直勾勾地看,不知许行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许行坤转向詹明,问:“你说前有车,后有辙,是不是指这个江南女才人苏媚娘呀?”
大概在场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此时不免悄声议论起来。
苏媚娘这时开言道“人人都说许行坤军纪严明,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抢男霸女!”
美人薄怒,也颇有风情。
许行坤不理睬她,说:“知道是谁把这个美女献给我的吗?是我的好部下,拿下城池的功臣王大海!”
王大海吓得魂不附体,从座位上惊起,跪到了地上,连说:“我该死,我该死。”
“这算是一种讨好吗?老陆。”许行坤掉头看陆伟。
陆伟尴尬地一笑,未置可否。
许行坤说:“我的好兄弟,吴大用还押在金陵的牢中,他的罪过是什么?是滥杀无辜,他在江西破建德时,为了激励将士忘掉眼前小利和女色,竟杀死了许多年轻女人,为此,我原打算将吴大用正法。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很多人为他求过情。”
大厅里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许行坤接着说:“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能杀吴大用,甚至可以说,他的狠毒是事出有因。”
坐在旁边的吴大维长长地吁了口气。
许行坤摇摇头道:“金银财宝,人人所爱,美女,也是人人所爱,可因为美女而毁掉了我的大将,毁掉了大业,就非同小可了,从我做起吧。”
众人都不知他要干什么,许行坤先令把詹明拉出来!
詹明被拉上大厅,人都快瘫了。
许行坤微微一笑,脸色却越来越冷:“这个我身边小小的掌印吏,他也敢贪赃枉法!来人啊!”
早已预备好的刀斧手整齐有力地吼了一声,从殿外上来,分别站到了詹明、王大海身后。
许行坤下令把詹明、王大海拉出去斩首,将尸首放在十字街口暴尸示众三天。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詹明好不后悔,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啊,自己小小一个书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就成了,学人家收什么贿赂?这不是不识好歹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许大帅要杀人,谁也救不了他!
于是詹明大呼:“主公,我认错了,我知错了,饶我一死吧。”
许行坤无比镇定。
陆伟却在他一旁低声耳语道:“大哥,这詹明杀了,也就杀了,可王大海不如算了吧,王如海可是我们收降的第一个高级军官,若是把王大海杀了,逼得王如海反叛,我们脸上不好看啊!”
好巧不巧王如海因为出使被抓起来了,如果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还好,可他现在被抓起来了,说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如果以后投降的人都这样想,我滁州军的军纪还要不要了?若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军纪都要被破,我们还争什么天下?”
许行坤字字如刀,陆伟脸色一变,不能不晓以利害了,否则会因小失大。
这话本是悄悄话,许行坤却公布于众了,他向众人说:“你们知道陆将军跟我说什么吗?”
众人颇为紧张,陆伟更是紧张而又尴尬。
许行坤承认陆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怕刚降的汉军因此不稳。
真是语惊四座,好多人吓了一跳,陆伟更是有无地自容之感。
许行坤道:“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冒着王如海反叛的风险,也要执法如山,非杀詹明不可。”
人们都低下头不敢看他,更不要说犯颜直谏了。
许行坤于是下令:“将犯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卫兵押着不停叫嚷的詹明和半瘫的王大海出了大门。
这里已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一见詹明、詹明被推出来,往前拥来。
刽子手把二人分别踹了一脚,让他们跪下,在背后举起了刀。
杀了这两个人,人们并没有松口气,堂上还站着那个久负盛名的才女苏媚娘呢。人们实在想不出许行坤会怎样发落她。
许行坤道:“小姐,那两个蠢货我已经杀了,也算是给了你个交代,礼乐的事情,还拜托在小姐身上了!”
苏媚娘福了福,点了点头。
众人尽皆恍然大悟,原来昨夜他们谈的是这个啊!
这也是许行坤的一个说法,以免外面真的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眼见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许行坤还没舒口气,郭善忽然脸色阴沉地从外面进来,俯身给许行坤说了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