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刘家村还是像从前一样恬静。平静的山村传出和谐的鸡鸣犬吠声,三三两两的农夫在田中车水、插秧,山坡上几个牧童在放牛。
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几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手搭凉篷了望,只见百十个骑兵一阵风向武胜村冲来。马蹄声惊动了乡间劳作的农夫,纷纷躲入林中,悄悄张望。
只有一个人没走,他在河边垂钓,他是头戴凉帽的刘廉,他一派超然气概,风度宏邈,温文尔雅。
驰来的马队在武胜村旁放缓了速度,为首的居然是唐达。
唐达跳下马,拉马进村,果见家家关门闭户,鸦雀无声。
唐达瞧了瞧四周,已经明了为何如此,于是他直接命令士兵都撤到村外去。
跟他来的骑兵都陆续退了出去。
半卧半坐的刘廉并不怎么专注钓鱼,凭着头上大竹笠遮阳,却在看一卷书。唐达来到他身后,听刘廉吟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唐达正要发话,忽见水面的鱼漂猛地向下缩了几下,鱼儿咬钩了,唐达奔过去,提起竿来,真有一条尺把长的草鱼钓上来了。
刘廉忙笑着说:“多谢。”唐达把草鱼摘下钩来,丢进鱼篓,在溪水边洗了把手,说:“你这钓鱼的怪,不看鱼漂看书,一心不可二用啊。”
刘廉道:“呵呵,要不怎么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
“我说钓鱼的,”唐达坐下去,问,“跟你打听个人。”
刘廉问:“打听什么人?”
唐达说:“听说你们武胜村有个诸葛亮一样的人物叫刘元正?你认识他吗?”
刘廉说:“认识,不过你来晚了。”
“没在家?”唐达有些失望。
“死了。”刘廉说,“上个月得暴病死了。”
唐达不相信地看着他的脸:“怎么我烧香佛爷把屁股冲着我呢!这么巧?”
刘廉说:“同一个村住着,我岂能红口白牙地咒人家?不信你问问他。”顺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又有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模样的人扛着鱼竿,提着鱼篓走来。这人正是郭路。
郭路问:“问我什么?”
刘廉抢先说:“他们来请刘廉出山,我说上个月刘廉得急病死了,他们不信。”
郭路说:“既然死了,便不能再活。”这话有点不着边标。
唐达外疏内细,眼珠子一转,便提出要去看看刘元正的坟墓。
谁知那钓鱼人翻了个白眼,答道:“乱世谁耐烦修个坟,还不是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这也是刘元正的想法。”
唐达无法,毕竟他是来找人的,也不好用强。
忽听竹林后头传来一阵货郎鼓声,唐达扭头望去,一个看不清年岁的疯子手里摇着个孩童的货郎鼓,一路傻笑走来,烂草一样的头发上插了不少野花。
恰好这时唐达正在追问他们:“那我听说刘元正有个好友,唤作郭耿言路的,总没死吧?”
郭路看了刘廉一眼,刘廉说:“他活着。”
唐达便问这个郭路怎么样?他在哪里?他心里暗自高兴,他这次来并不是许行坤令他来的,而是他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他会这么想?便是因为他从许行坤口中得知他对这个刘廉很是看重,听说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于是他就想先找到刘廉,将他请回去,再顺势为吴大用求情,面其死罪。
但谁知道,一来就得到这么个消息。
郭路问:“你想请他干什么吧?”
唐达说:“当然是当军师用啊,我家主公许行坤深明大义,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总得找几个诸葛武侯一样的人物啊。”
郭路说:“你们听谁说的郭耿言贤明?你们若真见了郭耿言准后悔。”这时疯子已走了过来,从鱼篓里抓出一条鱼就生吞活剥地啃。
唐达问:“为什么?”
“你看,”郭路指着满身污垢、一头野花的疯子,说:“他就是郭耿言,从前倒是认几个字,后来疯了,你不信去问问。”
疯子坐到了河岸上,望着唐达咧开嘴笑。
唐达向那疯子走过去,疯子正扒下破烂的上衣捉虱子。
唐达厌恶地问:“你是郭路吗?”
疯子说:“是,是,还是玉皇大帝呢。”说着把虱子扔到口中咯崩崩地咬着,笑嘻嘻地望着唐达。
唐达别提有多晦气了,一脸铁青。
刘廉、郭路一边有滋有味地钓鱼,一边窃笑。
唐达眼见无法,转身对二人道:“既如此,就此别过。。”
刘廉把大竹笠背到身后,说:“将军,不吃点鱼再回去呀?江水煮江鱼,最鲜了。”
唐达没好气道:“你那一条鱼还是我帮你钓上来的呢。等着吃你的鱼得馋掉大牙呀!”说罢悻悻地走了。
郭路钓鱼比刘廉专心,到了黄昏时分,鱼篓里有七、八条了,老规矩,在江边吃鱼。
三块石头支起的灶上煮着鱼汤,火上也烤着几条鱼,郭路和刘廉席地而坐,一壶酒喝得津津有味。
郭路说:“这回许行坤要恼了,一疯一死,哈哈哈。”
刘廉说这小把戏也只能骗骗唐达这样的憨人罢了,许行坤必不信。
郭路道:“你不同于我,向来胸中怀有治国平天下的大志,常以赵普自居,正应该出山,建功立业,人家请你来了,却又百般作态,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是真的想让许行坤三顾茅庐?”
“那倒不是。”刘廉顿了会,叹口气道:“许行坤这人,本事是极大的,手段也是有的,但是,这两天,我仔细观察,发现此人却缺了点……”话未说完,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不多时,唐达竟然又回来了。
他一骑奔到刘廉面前,怒气冲冲,不等马匹停好,翻身下马,一气呵成,喝道:“兀那村夫,竟敢骗我,刘元正和郭耿言压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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