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牙弯弯,繁星满天,轻风扫过湖面,像碎银在闪光,岸边苇荻飒飒作响,除了上夜的兵丁走动,园子里静无人声。
许行坤从马鸿雁房中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今天好好陪了马鸿雁一天,哪儿都没有去,除了安抚马鸿雁的原因之外,还有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那群老伙计。
正在他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从假山后响起,奇了怪了,这么晚,谁还敢到后原来?想到这儿,许行坤有意躲进了一株银杏树阴影里看个究竟。
他看见一个人影前瞻后顾地走走停停,拐到了后进院子,看来此人很熟悉府中情形,总能顺利地绕过上夜打更的哨位。
许行坤怕脚下出声,惊了那人,便脱掉鞋,悄悄尾随而去。他分析,这人不大像窃贼。
走到后进院马绮韵房前,那黑影走到窗下,蹲到了木槿树的黑影里。
许行坤也躲起来,他看到马绮韵的窗上有灯光,人影在窗上晃动。
窗下那人学了三声青蛙叫,一扇窗子应声打开,探出头来的正是马绮韵。
这不是里外呼应吗?许行坤的头嗡的一下胀得老大。马绮韵谈男朋友了?没发现啊!这色胆包天的人会是谁呢?
许行坤眼前倏然出现了许英的影子。
许行坤自己倒吓了一跳。原来是许英,还好还好,总算这人自己还算了解,还算靠谱。
许行坤仍躲在树后暗处静观。
只见马绮韵向木槿树丛里张望了一下,她向灌木丛摆了摆手。黑影从树丛中站起来,极其敏捷地跃上窗台,正要钻进去时,许行坤故意大声吆喝一声:“打更的别打盹啊,小心有歹人!”
这一吓不要紧,那黑影又跳了下来,重新藏入灌木丛中,马绮韵也把窗子关闭了。
许行坤追了几步,又停住了。如果真是许英,抓住了他又能怎么样?骂他?打他?自己虽然是他爷爷,可也没有干涉他恋爱的自由啊!
这就是许行坤这种穿越客和这个时代人的想法不同之处了,若是放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这就是许英祸乱,色胆包天,是要倒大霉的。
算了算了,许行坤想了想,顺其自然吧!毕竟是自己孙子!
几个提着灯笼的更夫和亲兵过来,一见是许行坤,连忙施礼,施过礼有后的问“丞相还没歇息?”有的问:“丞相看见什么了吗?”
许行坤说:“方才好像看见个黑影,你们往前院去搜搜看。”故意把人支走了。
黑影还在灌木丛中,许行坤给那人留了个空隙,装作往房子里走,黑影迅速窜起,飞越高墙,消失了。
许行坤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看这矫健的身手,更像许英无疑了。再回头看,马绮韵的窗子,已经熄灭了灯光。
回到了房间,许行坤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那个黑影究竟是谁,他决定去看看许英,也是个试探。
反正许英那小子现在还住府内!几步就到。
许行坤只一个随从也没带,来到许英门前,走了进去。
许英今夜心中也颇为踹踹,没有睡着,一见许行坤半夜三更进来,更吓了一跳,站起来说:“爷爷,你……你怎么来了?”
许行坤示意他坐下,许英赶忙披上衣服,来帮他倒茶。
许行坤也不作为,就看着许英忙。
他是在想怎么说这件事,总不能就问他晚上跑哪儿去了吧,自己又不是审犯人!
许英却想岔了,他被看得有点发毛。难道晚上他认出了自己吗?那又为什么不发作?
“小英啊!我听宁莲说,你有心回军中啊!”
一边说着许行坤目光一边扫视,忽然看到他放在案上的一本书,许英急忙拿另一本书去盖,许行坤手快,早拿到了手中,一看,是《灯草和尚》。
许英十分难堪,遮掩地说,这是以前没收士兵的书。
许行坤却笑了笑:“屁大点事,这个岁数看看这样的书很正常!”许英这个年龄,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平日间也没传出过他逛窑子之类的风言风语,如果连小黄书都不看,许行坤都要怀疑他正不正常了!
“这……”许英说,“爷爷,你放心,回头我就丢掉它。”
许行坤摇摇头,话锋一转:“你急着赶回军中,这点当然是好的。”
许行坤称赞了许英并说多有几个他这样的猛将就不发愁了。
许行坤又漫不经心地说:“小英啊,你今年也这么大岁数了,我呢,估计是你在世的唯一亲人呢,很关心你的婚事,你可有钟意的人儿,也该成家了,成了家,我才放心让你了无牵挂地回军中吗!”
许英却叹了口气:“整天在马背上,哪顾得上呀。”
许行坤又突然说:“真的顾不上?”
许英一愣,吓了一跳,心砰砰直跳,马上避开他凌厉的目光,矢口否认,说:“没有啊!是真的顾不上!”
许行坤摸了摸鼻子,心说这小子干嘛,自己把话说得都这么明白了,他是真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却不知道,他今夜忽然造访,却把许英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许行坤是来兴师问罪的呢,投鼠忌器之下,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一味否认。
这么一弄,这天就聊不下去了,两人心思都不在一处,还怎么聊?聊了半天,许行坤借口乏了,先撤了。
临行前他准了许英回军中的要求,并且还说自己有一份建军思路,到时候拿给他看看,自己一直没放他走就是因为这份建军思路没整理好。
得到了自己很快就要回军中的消息,许英心中是又开心又慌乱,开心的是大丈夫当纵马于世,成天在爷爷后宅混着算什么,慌乱的是,这一去,马绮韵与他的私情该怎么办?
年青人的心中又开心又急切。
反倒是回了房间的许行坤倒在床上想了半天,愣是没想通,那小子为什么明明明白,却非要装着糊涂。
辗转反侧,想了好久,他忽然脑海中有灵光乍现。
“是了,我懂了!用我那个时代的目光来看,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私会私会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这个年代,一个大男人大晚上不睡觉,到处瞎跑,还跑到后院去,岂不是会被人唾弃为**之徒?怪不得他神色那么慌张,本来我还以为是看到我紧张,现在看来,却是不同了。”
想通这一点,许行坤遥遥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个年头了,虽然做人做事越来越像这个年代的人,但偶尔还是会用上自己时代的目光,却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有很多想法与他完全不同。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吴大用。
他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众人对他的决定那么不支持,在他看来,吴大用杀了那么多的妇孺,是个结结实实的杀人犯,杀人犯当然必须被处死,要不人们会怎么想?
但是现在转念一想,这个时代,尤其是经历了一茬明朝统治,妇女的地位下降得非常快,远胜唐宋,更别说那些被杀的妇女本来还是敌占区的百姓,在唐达他们看来,即使全部被屠杀,也只算得上错,远远算不上大罪吧!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自己的判罚过于严厉!
别用二十一世纪的道德观去要求这个时代的人。
思来想去,许行坤,终于有了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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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