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面,还客气了一下,好像又回到刚成亲那会。
“这是我给夫君做的夜宵,若是饿了,可以吃些。”
程玉璋已经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本来晚饭也没吃多少,这会确实食指大动。
“劳累娘子。”
这种相敬如冰的感觉让江春月十分满意。
“那我退下了,夫君也早些休息。”
她正要走,忽的被他喊住。
“娘子。”
江春月带着温柔的假笑看他,笑不达心,“夫君,还有什么事。”
“过来。”
程玉璋对她伸手。
江春月看着那只骨感修长,还带着薄茧的手,内心犹豫半分,还是靠了过去。
暖和干燥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拉她。
察觉他的意图,江春月向后使力,后槽牙咬着暗中铆劲。
程玉璋眉眼微挑,以为她对白天自己冲她发火的事生气,叹息一声,手上没用多少力气,就将人拉在怀里。
江春月不是很高兴,记得前世,他不曾这样主动抱自己,反而次次都是她丢下脸面,倒贴上去,才为他勉为其难的拥入怀里,极不情愿似的。
这次偏偏中了什么邪。
“娘子到底还是生气了是不是,都怪我,不问青红皂白,就误会你。”
江春月将“你还知道”四个字吞回肚子里,勾唇勉强笑了笑:“没有。”
程玉璋温香软玉在怀,神情也不由得柔和下来。
他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肩颈,轻声道:“那我给你道歉。”
江春月:?
“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怀疑你。”
江春月觉得这不是程玉璋该有的脾气,说不出的古怪。
是她前世太粗心,还是怎么地,程玉璋是个会道歉的人?
“原谅为夫吧。”
江春月:……
程玉璋的鼻息环绕在她柔嫩的肩颈处,从交领露出的些许白嫩肌肤,散发着幽幽的茉莉香气,莹着月华般的光芒,手上细弱柔软的腰肢,他的眸光顿时变得幽暗。
江春月从程玉璋给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没关系。”
程玉璋真的道歉了!
没一会,江春月有些颤抖,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肩颈上传来似有若无的痒意,江春月想躲,可一双像铁钳一样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腰肢,半点也动弹不得。
“娘子……”程玉璋是有些意乱情迷的。
一个极淡的吻落在她脖子上,江春月的脸慢慢红了,倒不是因为脖子上的吻,而是……她极力忍下想挪动自己的意图。
未经人事的程玉璋,与她一样,几乎是不能有触碰。
不然,以程玉璋的性格,前世自己那般胡闹,他还能与自己荒唐,实在是不该。
也就是在随州这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如胶似漆。
等到了京城,在规矩森严、权贵众多的京城,江春月也收敛不少,再不主动勾他。
“夫君,你、你还得学习。”
程玉璋抬起头,恍然清醒过来,大为窘迫,他一开始只想跟她好好说话的。
他不是,他没有……
“我知道,我就想跟你道歉。”
不要脸,道歉用得着这样吗。
江春月不说破就是了。
她背着他翻了个大白眼:“夫君,我可以起来了吗?”
程玉璋慢慢松开手臂。
江春月忙不迭是的站起来,程玉璋又伸过来手,握住她的,另一手扯了扯袍子,试图遮掩什么,仰着头望她:“娘子,我会努力学习,好好考取功名的。”
“我相信夫君,夫君一定会成功,我甚至觉得,夫君日后一定会做大官。”
江春月笑着说了大实话。
程玉璋的眼中,逐渐聚起光芒,他听过许多人会说他将来会有出息,但江春月说的,是他迄今为止听过最动听的。
他握着她小小柔嫩的手,点了点头。
江春月抽了抽手,没抽动。
就看程玉璋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眼睫半遮一双幽深的眸。
“还有,我其实一直有锻炼身体的,只是近几个月疏忽了,明早,我会恢复锻炼。”
江春月摸不着头脑,锻炼就锻炼,干嘛还告诉她。
她再抽抽手,仍然没能动。
“娘子若喜欢魁梧精壮的,我更加努力些就是了,不必看别人。”
江春月整个人都快石化了。
这哪跟哪!她脑子转了好几道弯才想起今日提到李大康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她只不过也想表达他是个粗人,也没说自己喜欢他那样的。
“不早了,娘子快歇息去吧。”
程玉璋主动松开了她的手,还对她笑了笑,笑容灿若星辰,清俊的面容依然颠倒众生。
江春月被这笑容迷了一瞬,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一气回到房间,江春月才抚着“咚咚”直跳的心脏。
可怕,太可怕了。
差点就要被程玉璋那张脸给蒙蔽。
在心里默念几句大奸臣,江春月才压下那股子没由来的情绪。
仔细想想,这种情绪倒不是对程玉璋的情啊爱啊,而单纯只是因为她那颗已经饱经沧桑的三十多岁的心,看到一个如玉、认真、清冷、俊美的年轻男人,因为以为她喜欢魁梧精壮的,说出锻炼身体这种话来。
像是在取悦她。
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公主们喜欢养面首了。
江春月捂着脸,停止乱七八糟的思想,转身朝着床里面。
她前世那么迷恋程玉璋,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哪家女子不喜欢面如冠玉的郎君呢。
再嫁的时候,她想找个小的。
唔……
好羞耻!
竹溪。
是江政禹的元配冯氏的老家。
也是江政禹的老家。
他们都出生在这个小镇的村庄里。
一个姓冯名青红的乡村女子,陪伴同样身无长物的江政禹,从一穷二白,到四品地方大员。
江政禹坐在一座已经翻修过的农家院子里,手里端着茶杯,嘴角隐隐含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与冯氏的嫡子江听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眼就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此刻好像在笑。
他搓搓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再看过去,父亲果然没笑。
是他看错了。
“淙哥儿。”
冷冷一声呼唤,江听淙浑身一抖,有些害怕,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到父亲面前,行礼之后,乖乖喊了一声父亲。
“你又去哪里玩了?”
“父亲,我、我没有玩。”
江政禹没搭理他,对他身后的两个小厮无情道:“明知道少爷是来祭奠的,还带着他出去玩,刘岳,带二人去领罚。”
远远立在江政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沉声答应,看了一眼那俩小厮,往外走去,小厮颤颤巍巍的也不敢求饶,耷拉着脑袋跟着出去了。
江听淙觉得愧疚,分明是他在小溪处摸鱼贪玩,没听他们的阻拦,怪不到他们。
他鼓起勇气:“父亲,是孩儿……”
“伸出手来。”江政禹淡漠命令,他快不惑之年,两鬓已生白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仍遮掩不住他的丰神挺秀的骨相,反而更增添沉稳的光辉。
江听淙顿时就怂了,他脸上失落,伸出了手。
江政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家法,重重的打了一下。
“你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孩子,这么贪玩下去,迟早要完。”
江听淙疼的龇牙咧嘴,愣是忍住没吭声。
知道他不服气,江政禹又重重打了几下。
江听淙疼的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憋着不往下掉。
江政禹放下家法,看着儿子,“我对你严格,是想让你出人头地,我在你这个年纪,要帮家里干活,整日吃不饱穿不暖,也仍刻苦练得一手好字,哪有像你这样,不学无术。”
江听淙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他开口说话,差点哭出来。
“长姐也贪玩,父亲也没处罚她,父亲不公!”
“你长姐是姑娘,又不用考取功名,再说了,她做错事情,父亲也照样罚。”
罚什么,禁足还是不给她好玩的玩具,或者好看的衣裳。
江听淙更加不服。
江政禹看着一旁破旧的小房子,内心叹息。
子不教,父之过,要是青红还在的话,一定会笑话他。
若是自己当年……
刘岳在此时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他神色些许紧张,走到江政禹面前,将信奉上:“老爷,家里来信了,写信的是李值。”
江政禹接过,拆开信封,脸上的表情从风轻云淡到严肃,再到盛怒。
看完信,江政禹整个人气到发抖。
江听淙缩了缩脖子,他还没见过父亲这样生气过,似乎比打他最狠那次还生气。
他手里的纸已经被他捏到近乎撕裂,江政禹脸上阴沉不定,一掌拍在旁边的石桌上,江听淙好像都听到了骨头与石头的碰撞声。
他不由得好奇:“父亲,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政禹突然捂住心口,闭着眼睛摇摇头。
刘岳看出端倪,连忙扶住江政禹:“老爷。”
江政禹突然张嘴,脸色一白,瞳孔猛然放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顿时,小院子里混乱起来。
刚才还埋怨父亲的江听淙一下子吓呆了,父亲吐出的血正好擦过他的下摆,是触目惊心的深红。
他没了主心骨,内心又恐惧又无助,看着父亲。
刘岳扶着老爷,冷静向外大喊:“老爷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几人合力将江政禹转移到屋里的床上。
在等待大夫的时候,江政禹就醒了过来,他强行坐起来就要下床。
身形不稳,但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声音带着些沧桑的颤音。
“快,准备马车,不,弃马车,只骑马,立即启程回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