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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 乾隆欲效旧唐肃宗事~

    ~

    当晚,

    和琳哥俩碰面。

    密室门甫一关上。

    和琳急切问道:

    “哥,今日朝堂之上,我都差点吓疯了。你教我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的?”

    “我久在御前行走,了解老头子想法。揣摩圣意赌一把,日后你才能走的更远。”

    “放权给西南诸省与我有何干?”

    和珅笑了,

    一边挑着灯芯,一边低声道:

    “就算朝廷同意给西南各省汉人自筹军饷、自建军队,也会预埋几根钉子。我想让你去四川做钉子,抓起兵权。”

    “四川?”

    “对。湖广肯定不行,凶多吉少。云贵桂太穷,去了难有发展,而且有阿桂坐镇,没你做主的份。想来想去,巴蜀最好。”

    ……

    “哥,事到如今,我也想问你一句实话。你~觉得朝廷有几成胜算?”

    “6成。”

    “有吗?”

    “有~”

    “即使平了吴乱,也像安史之乱后,地方各种藩镇割据吧。”

    和珅得意的笑了:

    “所以,你的机会就来了。”

    “你把四川经营的水泼不进针插不进。未来我们哥俩一文一武,一内一外,这就叫大清天下和家党。”

    和琳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大哥居然野心如此之大?

    不过,

    和珅只想做权臣。

    他认为大清会重现旧唐往事。

    数十年后,

    朝廷费劲吧拉的平了吴乱,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和藩镇毒瘤一起生存。

    割不掉,割了大瘤宿主必死。

    这样的话,

    自己就不能满足于做个内廷宠臣。

    和家也要占个藩镇,在中枢和地方两头踩,才能确保地位稳固如泰山。

    ……

    “我离京太久,最近京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米贵、茶叶贵,什么都贵,京旗怨声载道。对了,京城有不少人开始琢磨将财产搬回关外老家。”

    “嘉亲王在做什么?”

    “抓权。他唆使都察院弹劾拿下了九门提督,换上了王府门人,各部主事也换了不少。”

    “嘉亲王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掌控之中,他翻不起浪花。对了,老于那个滑头呢?”

    “于老大人还是那样,每天磕头作揖装聋作哑,不过嘉亲王对他印象不错,经常召进宫里征询意见,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和珅长叹一口气,

    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

    最后,

    和琳还是忍不住问道:

    “哥,为什么你对朝廷这么有信心?就因为历史上只有朱元璋一人从南向北打赢了吗?”

    “是,但还有其他缘故。”

    “什么?”

    “底蕴。我大清从关外起就经常败,败多了,从上到下也就习惯了。而吴国却没有败过。你别小瞧了这点区别。我大清能扛事,但吴国未必能扛事~”

    和琳严肃的点点头。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三藩之败、和通柏之败、征缅之败、金川之败、到如今的南方全面溃败~

    大清朝屡败屡战!

    但是曾经的那些辉煌对手呢,一个都没笑到最后。大清是真的能扛~

    和珅缓缓吐出两个字:

    “韧性!”

    “翻翻史书你就明白了,我大清是最善于吸纳经验,最擅长纠错的王朝,没有之一!”

    ……

    这一次,

    素来杀伐果断的乾隆很罕见的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一步走出去,

    就是效仿旧唐平安史之乱,代价会很大很大。

    烦躁之下,

    乾隆找来了《新唐书》。

    “~肃宗借兵收复长安,许诺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女子皆归回纥。”

    看到这段,

    乾隆第一反应并不是耻辱,而是蹦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大清,有可借之兵否?

    如今,

    吴军彻底掌握战场主动权,随意调动兵力物资,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假如,

    有回纥这样的外兵加入,想必战局会有所不同吧?

    漠西蒙古?罗刹哥萨克?红毛夷?法夷?

    都不太行。

    灵光一闪,

    乾隆激动的哆嗦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选择——西南土司!

    ……

    九月初八,

    吴军轻骑兵军团暨2个客团,攻取长沙府醴陵县。

    之后,挥师北上。

    长沙城一日三惊。

    小吴门,是长沙城东侧的一处城门。

    此时,

    巡抚孙士毅和团练大臣曾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抚台,团练一缺粮饷,二缺火器。大敌当前,刻不容缓。”

    “本抚只能优先保证长沙3万绿营兵~”

    “长沙武库明明有多余火枪,为何抚台要当我等湘人是傻子?”

    “你!”

    “姓孙的,长沙城墙自从三藩之乱以后就未曾修缮过,墙矮城破,岌岌可危。吴贼精锐骑兵已抵城外,你还在防着我们湘人团练?你是何居心?”

    孙士毅冷笑:

    “地方团练本就是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守城?还不如直接打开城门拱手相让。”

    ……

    以工部主事致仕,曾涤官阶不高,但颇为跋扈。

    因为,

    曾氏乃沅(读作圆)州府大族,且和湘西土司有联姻。

    曾涤突然笑道:

    “本官明白了,你孙士毅是江苏杭州人,你和李逆是妥妥的老乡!你是不是想拿长沙城去你老乡那邀功?”

    “你放屁。杭州是浙江不容置疑的唯一省城!”

    孙士毅也炸了,

    俩人冲到一起,拳打脚踢。

    红缨帽掉地,骨碌碌滚开。

    周围人目瞪口呆,随即拔刀相向。

    看样子不等吴军攻入城池,城内就要火并内讧了。

    ……

    孙士毅明显不是曾涤的对手。

    虽然俩人岁数都不小,50出头60未满。

    但是曾涤明显凶悍,

    让人怀疑他当初考的究竟是文进士还是武进士。

    总之,

    孙士毅被老拳打的鼻血长流。

    一位相对冷静的总兵想拉开俩人,却挨了曾涤一拳,默默捂着眼眶躲开了。

    他顶着乌青眼,

    拦住周围人:

    “退后退后,大人们比武,你等小兵掺和什么?”

    两边武装护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很难办。

    ……

    曾涤骑着孙士毅,左右开弓一顿暴打。

    突然,

    有人沿着城墙飞奔而来~

    大呼:

    “朝廷有旨意。”

    扭打成一团的孙、曾二人默默松手,借坡下驴~

    跪地听旨。

    “着湖南巡抚孙士毅,即日起迁四川巡抚,旨意到达之日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原工部主事、现任湖南团练大臣曾涤,公忠体国,品性纯良,颇有见得,加湖南布政使衔,暂署湖南巡抚。即日起,湖南赋税钱粮全部滞留地方,一应事务,曾涤可自行决断。”

    俩人对视一眼,

    诧异表情溢出。

    随即齐刷刷磕头谢恩。

    “臣孙士毅、臣曾涤谢主隆恩。”

    ……

    气氛一阵尴尬。

    最终还是粗野的曾涤打破尴尬,伸出胳膊挽起孙士毅:

    “恭喜孙兄,贺喜孙兄。”

    “少不入川,老不离川。孙兄老迈,正是入川的年龄。对了,离开长沙之前,本官要必须给你摆上一桌,走,下城。”

    孙士毅还是冷着脸,

    他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酒宴上,

    他勉强喝了3杯,只觉肋骨疼痛。

    曾涤敢如此狂躁,

    一方面因为他本性如此,文人皮,武夫核。

    另外一方面就是他手下团练里有3000土司兵。

    ……

    总之,

    曾涤像扔垃圾一般将孙士毅送过了湘江。

    官船远去,

    望着逐渐模糊的岳麓山。

    孙士毅擦了擦嘴角的血,

    骂道:

    “湘西土匪。”

    不过,

    曾涤听不见,他正在迫不及待的实施他的长沙毁灭计划。

    头一件事,

    就是摘下小吴门牌匾砸的粉碎。

    然后打开武库,

    让他麾下团练人手一杆火枪。不够的,从绿营那里调。

    ……

    曾氏子嗣繁多。

    刨除早夭,最终活下来的兄弟就有11个。

    曾涤唤来自己兄弟:

    “五弟。你亲自监督将长沙军械作坊、番库存银全部打包运走。”

    “哥,运回哪儿?”

    “当然是运回我们老家。”

    “嗻。”

    曾涤想了想,又嘱咐:

    “湘女多姿,搜罗2000人一并打包带走。”

    “啊?”

    “快办,速办。晚了都便宜吴贼。”

    “嗻。”

    ……

    曾涤粗野,但不傻。

    他以巡抚身份再次巡视长沙城防。

    一路摇头叹气~

    身为工部主事,对修建城墙一点不陌生。

    就眼前这残缺城防,想扛住铳炮犀利的吴贼?他认为是扯淡。

    拉开千里镜瞭望,偶见吴军巡逻骑兵路过,主力扎营在6里之外。

    城墙上,

    一员虎将快步赶来,甲叶铿锵。

    “大哥,吴贼大军已至5日,为何迟迟不攻?”

    “我派人探过了,吴贼派来的兵不多,至多1万。他们应该还在等援兵~”

    “江西来的援兵?”

    曾涤摇头,

    指着奔流不息的湘江水。

    “湖北扛不住,下一个就是我们。根据兵部公文,吴贼主力应该在湖北,但也不排除江西来兵。”

    ……

    湘江水面,

    整日忙忙碌碌。

    署理巡抚曾大人下令将城中6门最大口径的重炮卸下,装船运去隔江相望的岳麓山。

    此举,

    被吴军哨骑发现。

    于是,

    轻骑兵军团兀思买决定发起一次进攻,不能让吴廷资产这样白白流失。

    同时,

    派人催促北边,加快进程。

    赶紧结束湖北的主要战役,让援兵南下。

    要不然,

    自己手里的兵力真的拮据,总不能让骑兵攻城吧?

    ……

    金鼓声中,

    客家新兵组成的2个步兵团默默摆开阵型。

    长沙城墙残破,

    清廷自从平定三藩之乱后,就再也没有拨银修缮过。

    这和清廷的军事理念有关系。

    湖南地处内陆,不在沿海,不在边境。

    充其量就是湘西大山里的土司部族不满官府收税,自发的下山割点人头,抓点娃子。

    疥癣之疾~

    清廷一直在搞改土归流,大刀阔斧,恩威并施。

    乾隆朝的前半程,

    西南土司在朝廷面前乖巧的很。

    所以,

    对比广州、福州这类沿海省会坚固高大的城防,长沙城墙简直就是糊弄。

    ……

    轻骑兵军团没有炮兵编制。

    2个客团由于定位缘故,也缺乏重型大炮。

    兀思买从萍乡出兵时,临时借来了20门大炮。

    所以,

    曾涤的判断没错,吴军迟迟不攻城确实是在等待援兵。

    兵力不足,火炮不够。

    攻城不能四面开花,只能单点突破、重点进攻。

    这几天里,勤务营赶制了100多架云梯,6架壕车,2架瞭望车。

    ……

    牛角声响起~

    长沙城头,

    曾涤披挂整齐,望着远处齐整走来的红黑军服方阵。

    “守城士兵每人先发5两,赢了再发10两。”

    “现在招募出城敢死队。每人先发50两,活着回来的再发100两。”

    赏格如此之高,

    以至于报名者踊跃。

    光脚赤膊的土兵们腰挂短刀,肩扛火枪,表情亢奋。

    很快,

    凑出了800个疯子。

    ……

    历朝历代,打仗都费银子。

    大清朝尤甚!

    这和起家模式有关系。

    清军的本质是——武装抢劫集团。

    如果分不到足够多的好处,匪徒们立马散伙。

    从辽东起家到立国百余年,清军都没有摆脱武装抢劫集团的底色,或者叫基因。

    而吴军的底色是——商团武装。

    撒克逊皇家海军也是。

    ……

    相比武装抢劫集团,商团武装更费银子。

    一般来说,

    商团武装的战斗力很强,因为目标明确、武器先进、军官职业。

    从被征服者的角度来看,

    往往更愿意被强大的商团武装统治。

    因为商团武装只是要钱,但不会要命。而武装抢劫集团既要钱也要命。

    ……

    长沙番库存银被曾家掏空。

    剩下的银子勉强够发战前激励,战后就没得发了。

    对此,

    曾涤心知肚明,但无所谓。

    他认为,赢家才有烦恼,输家不配有烦恼。

    到时候全城搜刮,凑出赏银。

    再不够,

    他可以默许这帮人到湘江西岸去抢,甚至屠一座县城也没什么。

    ……

    曾涤是典型的武装抢劫集团中坚分子,从里到位都浸透了奇怪的思想。

    在工部任职时,

    他曾著一雄文:

    《减丁安邦论》。

    内容之骇人听闻,思想之离经叛道,就连最保守最有攻击性的都察院都不敢吭声。

    文章里全是坑,

    旁人抨击或者赞扬其论点,都容易踩到雷区。

    都察院内部组织精兵强将,对着这颗“大雷”反复研究了18遍,决定:放弃,换下一个。

    总之,

    乾隆用人的标准复杂、且抽象。

    有一种哲学系博士,出任精神病院院长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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