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天影武功驳杂以武而论,在草头帮是第二条硬汉,石不遂幼时在王宫里,也受过自称‘酒中仙’的武林高手教化,因此,两人算得上是棋逢对手。
荀天影出手诡异、怪招频繁,左右拳掌更迭,或连绵不绝,或藕断丝连,很多时候、几乎看不清人影,着实让三教九流的汉子大开眼界。
这般身手即便草头帮的兄弟,也极少见到,不由个个大呼过瘾,完全忘记了舍命的交易、血腥的代价。
石不遂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不变应万变,也许是得高人指点,方寸之间,更显进退自如,你来我往转眼之间,双方已拆解四十余招。
这时,姬飞凤轻声对九嶷三兄妹说:
“北方有大队人马过来,从形势来断,或许是官军,且东西亦各有小股力量,似有夹击山谷之势,最近的离此地不足十里,不知闵师兄如何打算?”
黄馨曼闻听将信将疑,反问阳续瑞:“二师兄,你察觉到没有?是敌是友?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阳续瑞茫然地摇摇头,以他的内功,五里之外的微小动静,形如天籁,是不能判别的。
“不必!我们在南面,纵然是敌暂在北面,东西虽有但不妨事,再看看或许会水落石出。”大师兄闵逸尘担心,小师妹因此沉不住气,显山露水让人发觉,所以急忙低声劝阻。
这边,石不遂以静制动、见招拆招貌似占了上风,好像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但九哥招式快攻势猛,还是令石不遂目不暇接,似乎只有接招的份。
荀天影如矫龙上下飞舞,以巧守拙见缝插针,挥掌‘烟熏火燎’斜拍向石不遂前胸,石不遂急速后仰,一招‘醉卧南山’抬起右腿还击,脚尖踢向荀天影下颚。
荀天影不慌不忙,头颈左倾反手回抽,化掌为指,疾点石不遂阴陵穴,石不遂急忙曲腿,跟着全身左翻,一招‘移山填海’。
堡主的小腿压向荀天影手腕,九哥转身避让左掌顺势,一招‘为渊驱鱼’击向石不遂右胯,石不遂右手聚力,五指切转回击。
“嘭”地一声两掌相交,石不遂接连横滚四周,方才站起,九哥则借力跃起,落下时右脚一招‘江阔云低’,拿准时机踢向石不遂腹部,紧跟着左手一招‘雁断西风’拂其面门。
石不遂刚刚立定,就感受荀天影劲风袭来,他来不及多想,一招‘虬龙盘树’窜出,随即双掌一错分,‘十面埋伏’合击九哥两肋。
九哥急忙收手变招,两肘力沉,又是一招‘山雨满楼’,直逼石不遂掌腕,同时左腿后弹,一招‘烂嚼红绒’袭其前胸。
石不遂抽手、猛劈荀天影脚后跟,身子随之旋即纵起,复又落下两腿抬开,双掌‘泰山压顶’、再度并击九哥头颅。九哥微一矮身,两掌化用一招‘千姿百态’,分别上击石不遂左、右脚踝。
石不遂大惊,无奈之余不得不再次移掌对掌,四掌相击风云撕裂,“碰”地一声震天阶响,石不遂在空中、翻了好几个筋斗方才落地。
荀天影两臂一展,轻舒一口气,脚尖出力,倏忽朝石不遂追去,不待其缓解稳定,就照着石不逐小腹就是一掌。
石不遂挥掌急斩,哪知九哥这是虚招,脚底着力身体平地直升,右手一招‘惊涛拍岸’扫过石不遂面门,石不遂急忙合臂双抬,一招‘高峰冲寒’直撞九哥手臂。
九哥忽然双腿抬起撩开,一招‘残灯明灭’,夹击石不遂裆部命门,石不遂别无选择,脚跟急抬纵身跃起,九哥乘势稍转前臂、拍出一掌,却被石不遂双臂挡住。
荀天影正好借力、旋转倒飞出去,使出绝招‘归去来兮’,等石不遂刚要落地之际,谁知九哥又飞了回来。
但见双掌并排似刀锋,向石不遂腹股沟平推而来,石不遂大呼不好,双腿急速抬起蜷曲,这一来身体下落更快。
就在这时,北面山坡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乎所有人都抬头仰望。
马上是一员战将,发髻宽绾、纶巾飘逸,身披亮银软甲,左手缰绳高抬,右手钢鞭后策,身后是飞驰的一路烟尘,及至近前大家才看清,这是一匹上等的卷云驹。
有铁石堡老少数人齐呼:“是赵将军!赵将军来啦……”
人群中居然还有人:“咦!……”
惊叹声发自草头帮,随即淹没在铁石堡众人欢呼声中,看来草头帮似乎亦有人想说话,却被大哥李重吉挥手制止,而崆峒派以及峨眉派等诸人却是一头雾水,心底在问怎么朝廷的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石不遂见荀天影趁自己半渡而击,勉强变招应对,只得将手臂交叠格挡护住小腹,却是凭空无力。
“呀……!”忽然马上骑者高喊,随手飞出一枚铜钱,围圈诸人闻声相继让开一大豁口。
然九哥在飞旋中卯足了内劲,正是蓄势待发,忽听尖锐声响,有暗器向自己的左臂四渎穴袭来。
荀天影百忙中急变招,左掌搭在右手腕处掌力合并,左臂屈肘微微抬起一寸、轻轻一压铜钱落地,然九哥的内功和时机,却因此错过最有力的节点。
只听见“咔呯”一声,荀天影右掌直击在石不遂左前臂上,这一记‘如来金佛掌’力透掌心,不折不扣可谓生死相许。
石不遂知道自己必有大损,索性鱼死网破借倒摔之机,奋力伸直双腿,使出最后一招‘破釜沉舟’,脚尖双双点向荀天影下颚。
荀天影忽听身后有人喊,心知有变连忙收招,却见石不遂脚尖踢来,险些为此中招,遂猛一抬颈项,同时侧首避开,双手分别在石不遂小腿上轻轻一按,身子空翻,向后倒纵开来。
飞骑来者百忙中一勒缰绳,卷云驹骤然前蹄腾起,后蹄来不及收住,向前滑行三尺,竟纵身而立停,与荀天影一左一右、面对面相隔一丈,并立于人群方才站立闪避的原地,一下子将山坳里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荀天影一见,依稀识得此人大惊:“你是……”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来人挥手打断:
“我乃大周皇帝殿前都虞侯,赵匡胤是也,奉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之命,特来此缉拿尔等江湖残匪流寇,今日诸位若不归顺周天子,所有人等尽数剿灭,铁石堡群英已归我周室禁军麾下,石堡主识时务为俊杰,正是尔等的抉择楷模。”
原来,此人正是草头帮十三哥赵九重,自从被大哥李重吉托人安插在郭威手下,如今已改名赵匡胤,现在已是官至兖州节度使兼殿前都虞侯,此时赵匡胤虽心急如焚、然不形于色,趁机朝九哥使了一个眼神。
凤儿虽然离得远些,却识得此人,于是,她对身边的九嶷诸子说:“此人姓赵,在路过鱼龙帮时我曾见过,听说因朝廷追杀被人救下,不知怎的、竟又成了赵将军,莫非其中有诈……”
正在疑虑间,忽听荀天影哈哈大笑,厉声喝道:
“原来是朝廷的走狗!你也太小看我草头帮的四十四个兄弟,岂是那铁石堡一伙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可比!想要招降我草头帮,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接我三招。”
“那好,看招!”说着话,赵匡胤将手中的钢鞭,往马鞍上一挂,身子已从马背上跃起,使得是一招‘骊山伐木’。
当年,西川叶子红独创的红拳,是一门内外兼修的上乘武学,几乎无敌于天下,与蜀岗秋意浓日月同天、东西并列。
叶子红并无子弟徒孙,且早已厌倦武林,花甲之年看破红尘,隐居在山中,时常遇见一樵夫打柴经过。
因见樵夫动辄、粗大一捆柴薪从深山担出,疲累口渴颇为辛苦,大师心存体恤,乃常呼其在木屋边饮水休息,樵夫偶尔坐下,目睹大师一人独自下棋。
这樵夫见过别人下棋,好奇询问于大师,单人如何下双棋,大师遇有人陪聊,自然乐的讲解。樵夫听罢,随兴执子试玩,时间久了,竟也能与之对弈一袋烟功夫。
红叶大师惊讶欣然,遂与樵夫言称有一法,可令柴禾下山不累且快,但须得有回报、即每日陪弈一局。
樵夫有妻子儿女要养活,一天两担柴,换来油盐酱醋等家用所需,能力至此这是铁定的营生,骤闻听有谋生捷径,他当然乐意。
何况还能借下棋缓解劳累,此举又不影响家人生活,自然赞成相随同乐,长而久之情趣相投,结成半师半友之谊。
九年后秋日某天,樵夫忽想起多年谈笑对弈,尚不知其名姓,遂开口问其来历,大师笑而不答,指着满山层叠的火红落叶,悠然一挥手,方圆十几丈内、天地上下的红叶,精彩飞舞红艳似蝶。
顷刻间,缤纷旋绕归拢于两人身旁,松软可观、令人赞叹,堆积在木屋和两人棋局四周,足足有三尺之厚。
樵夫惊骇之余,再看长者,已无声无息、含笑于九泉,难以置信的是一头银发、须臾之间尽变成朱红。
樵夫悲伤之下,将其埋葬于红叶之中,复立一石碑上书“红叶大师”,另请人在木牌上题写“红庐”二字,绑扎于红叶大师生前所居的木屋门楣,以示纪念。
数年后,屡试不中的举人陈抟、看破红尘,遂不求上进,纵情山水,忽然间他心血来潮,有弃文从武之念,于是慕名寻访,有心欲拜叶子红为师,谁知,他四处碰壁不说,周游西川六载竟未果。
其后某天,陈抟在山林中、偶遇一白发樵夫,独自于木屋前下棋,陈抟深谙棋理、极为惊奇,上前走近见是一盘残棋。
他在一旁不声不响,仔细寻思,终于豁然开朗,于是稍加指点,令老樵夫欣喜完结,陈抟再一询问老者,得知其中所有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盘残棋,正是当年叶子红临终前,与樵夫对弈的那一局,彼时樵夫未能想出好手,谁知后来天生意外、令红叶大师仙去。
陈抟与樵夫相处日久,发觉老樵夫每天早晨、必练一套拳法,而后便开始摆弄黑白棋子,还说此身皆得益于红叶大师,因棋而得术,今你我老少同样、因棋而结缘,若有兴趣,可在此练学这一路拳功。
就这样,陈抟在红庐里暂且住下,除几个木碗和茶壶,红庐里一无所有,唯门后悬挂一支深棕色的大头棒。
此棒长约三尺、非金非石非木非革,大头有臂膀粗细,小头处自然成柄触手生温,似乎是一根与众不同的棍棒,陈抟曾经取下掂量,除了特别沉重外,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直到有一天,陈抟在红叶大师的红庐里,意外发现许多写满字的红叶,准确地讲是在红庐的四角树洞里,找到写有文字的千百片红叶。
陈抟一叶不漏、阅读后方知,红叶中讲解的是一套、奇特的拳脚搏击之术,其中数片红叶上,真实记录红叶大师的尴尬:
余虽称叶子红,然多少有些名不副实之惑,平生耽于拳脚、碌碌无为,唯不值一提的是,昆仑河杀吐蕃恶僧,武当山灭云山血魔,而后废除百夷蛊首、和塞外狼枭,却倍受武林大小指点嘲讽,心灰意冷之极,决意不问江湖,放野西川林泉……
后面不少文字,因叶片已经腐烂、损坏不可读。
原来这四人,除云山血魔是尽人皆知、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曾放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江湖人闻之色变,当年血魔在宁海双峰山的霏雨脊,险些劫去奚武杭的金银剑。
后碰巧遇到神州浪子南回天,四海游历至双峰山,闻声出手救助,血魔释人王对南求极为忌惮,一番拼命恶斗之后,南回天虽然重创了释仁王,但却因此遭到金弧剑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