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真连忙上前,要将师兄从鱼背上扶下。
而那灰鳞大鱼无须依凭水而存活,亦可凌空游动,已见神异。此刻它尚不清楚眼前女子身份,便连忙躲开。
许映真五感敏锐,竟也无法捕捉,接连扑了两次空。
楚今朝实在虚弱,勉力抬手轻拍了拍身下大鱼,示意安全,随后便昏了过去。
宝珠当即出爪,碧清法力化成锁链,叫灰鱼避无可避,后轻柔接过楚今朝的身躯,细细探查一番。
“小今朝自己已经吞服了丹药,伤势无碍,只是心神耗损太重,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而他刚入第七重,如今竟有了些晋升的征兆,倒也算是福祸双至。”
狸猫催动术法,身后尾巴伸长,将楚今朝身子一裹,送入了西殿中去。
而这时宋寒枝和许映真都打量起眼前的灰鳞大鱼,啧啧称奇。
“师姐,你别说,你先前就说师兄保不定能拐只灵鲲回来,这大鱼是不是就是灵鲲啊?”
宋寒枝摇摇头,答道:“不太像,古书载灵鲲族体覆银鳞,双目灿金剔透,一旦步入成年,身躯比鲸更伟。”
“这鳞片灰扑扑的,但体型确实比寻常的水族游鱼大。”
“嗯……是不是串串啊?”
“你放什么狗臭屁!你才是串串,你全家都是串串!”这大鱼竟听懂两师姐妹所言,鱼目中怒气腾腾,闻言像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
碧绿锁链不知何时被挣开,随着其身躯一摆,大鱼长尾朝两人甩去。
既可口吐人言,便是于喉中炼化出横骨,入得泥胎后三重的修为,且又是妖族之身,这一尾气力是她们两人无论如何都受不住的。
宝珠及时出手,双爪擒住鱼尾,正要兴师问罪,说着说着却语气大变。
“你敢在天悬峰上动手?你…你…兄弟你好香啊。”
狸猫舔了舔鱼尾,露出痴迷神色。
宋寒枝和许映真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自家花花这是抽了什么风。
而大鱼目中先是露点惊慌,后来发觉此猫虽比寻常猫类大了些,但却不及自己的千分之一,顿时心头一定,声中含着嘲讽与自得。
“你这小猫,除了弄我一尾巴唾沫还能干什么?”
虽这猫妖是道台境,但自己一身鳞甲都曾因机缘而被祭炼,比寻常下品法器还要来得坚韧,无法被轻易破除。
而宝珠眼中渐渐清明,回过神来,伸爪擦了擦嘴角口水。
“气清魂香,灰鳞蓝目,你是魂鲲?”
大鱼眸露诧异,应道:“你倒有点见识。”
宝珠哼了一声,顿时跃到许映真肩上。
“管你是什么魂鲲,这是花姐我的地盘。你已达泥胎九重可吐人言,小今朝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楚今朝方才显然同这魂鲲关系有些亲密,她虽做足姿态,但并未仗着境界更高加以刁难。
这大鱼自也明白,且此地又是天悬主场,乖乖答道:“他掉进了南鲲海中被我救起。但有个道台境界的女修追杀于他,是我催施了‘大梦魂术’,这才助他逃出生天。”
“这小子答应了要为我炼制‘洗魂虚丹’的。”
洗魂虚丹乃玄阶下品,在同品阶丹药中也极罕见,其药力可滋补生灵的魂魄。
晋第二大境时开启泥丸,蕴养魂魄,若得此丹相助即可得到极大的好处,兼之魂鲲一族在魂魄神识的修炼上得天独厚,此丹裨益便会更大。
许映真闻言,心中信了个十之八九,上前拱手道:“多谢你救了大师兄,他答应你的丹药定会如约,只先待他睡上一觉养足耗损的心神。”
“若他醒得迟了,我们也会支取灵石去购置此丹。”
“好吧。”这大鱼身躯庞大,音色却稚嫩如童,尚不晓得具体心智。
宋寒枝又追问道:“鱼哥,请问你知晓那女修身份吗?或者可否向我们形容一二其样貌特征,功法气息?”
这大鱼摆了摆尾,答道:“我的名字按你们人族文字译来叫作湫溟,别鱼哥鱼哥地叫我。”
“至于那女修,瞧着很年轻,大概二三十岁,紫衣莲花钗,招式凌厉,功法上乘,动手时身如霞光掠行迅猛。对了,她身边还跟了个气息污秽的男修。这小子之前似乎猜那女子出身霞什么派的。”
“万霞派?”宋寒枝试探出声。
“对!”
得了湫溟回答,宋寒枝的眉头紧锁。
“那男子只怕是师兄此行追捕的邪修,他竟然有帮手,还是个疑似万霞派出身的女修。万霞派和太玄宗同样为上陵九大宗,地位巍然,绝不可轻易揣度,须等师兄醒来加以确认,此事还是要上禀法阁才是。”
许映真也晓得那万霞派乃名门正派,传承数万载,积攒清誉无数,若弟子同邪修勾结,可真是如白纸滴染墨渍。
宝珠赞同宋寒枝所说,又对湫溟道:“兄弟,给你寻个水缸?”
猫猫能有什么小心思?猫猫鬼点子多着呢。
“灵鲲一族不俗,而魂鲲更胜。它们的血脉天赋奇异无比,梦境、幻术、神识攻击都是拿手好戏,先前连我都被蛊惑了。先让这鱼多留些时日,说不定能叫小今朝捡个大便宜。”
宝珠心中这般想道,便抬爪从北殿中召来口银钵,瞬息变大万倍,在天悬宫的口字中心落下,成了口可容纳湫溟的大缸。
其中所盛之水乃精纯灵液,叫这灰鱼眼珠一亮,自发地跃入其中。
宋寒枝和许映真目光交汇,都了然宝珠的用意,笑而不宣。
待再商议几句,决定叫宋寒枝先去往法阁禀告师兄已回宗一事,而那万霞派弟子与邪修间的瓜葛便暂待楚今朝醒来再说。
许映真则返东殿,主室之内,只见净水莲台上悬着一截黑褐枝干,细长藤蔓攀爬纠缠,夺取两片翠叶中的乙木之气。
经三日有余,那翠叶已光辉黯淡,接近枯萎,反观丝萝藤条中却出现了白色纹路,气息大涨,将要晋入中三重去。
水生木,净水莲台也可对丝萝藤加持一二,便被挪用。
许映真取了个软玉蒲团打坐,吐纳调息,也静心修行起来。
待约半日过去,那截枝条和翠叶被汲取干净精粹,化作灰烬成尘散去,而丝萝藤褪去昔日青碧,浮现若碎星的白纹,重新缠到许映真手腕处的白墟镯上。
而东殿门突被敲响,原是宋寒枝前来告知,师兄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