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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来

    皇城最近很不太平。

    距离武谪仙大人护送北狩队伍返回大褚,以一己之力,动用阳神神通,将所有云船驮负至皇城北郊,已经过去了十天。

    整整十天。

    乾天宫,百花谷,道门……大褚王朝境内,参与此次北狩的圣地,宗门,几乎都震动了,纷纷派遣了宗内名声显赫的长辈,前往皇城,接应弟子。

    北狩大劫的消息,已经传回大褚,闹得沸沸扬扬。

    别说大褚。

    就连东边的大离王朝,都在关注此次北狩的“结果”。

    以往云船回都,便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刻,大褚皇室会根据诸方势力狩妖的数量,品级,进行排名,选出头魁……方圆坊已经放出消息,接下来的天骄榜排名,会参考此次北狩各方天才的表现。

    如今,这北狩哪里还有排名可言?

    云船落地那一日,在北郊等待的那些修士,大多神情肃穆,内心忐忑,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北狩伤亡极大,比起大宗门大世家,更多参与者背后的宗门势力不大。

    能送去参与北狩的少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

    此番北狩,不知有多少人遭劫。

    云船落地之后,皇城司接管现场,并没有直接放人,而是率先封锁了云船,只是让候在此地的接应,隔着阵纹,远远相认。

    各宗接应,纷纷上前查看。

    大多面露哀容,心如死灰。

    皇城司控制云船之后,不仅仅是为了清点,统计,汇报。

    亦是为了对“归来者”进行审查。

    很快,便传出了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的消息。

    此次北狩。

    有一半以上的年轻修士,死在了炽翎城的袭杀之中!

    去时十人,回来不过寥寥三四。

    鸠王爷大开杀戒,甚至那三位阴神境的监船主考,也未能跟随云船返程……

    有三位顶级天才,就此陨落。

    太上斋道子方航!江宁世子谢嵊!秦家小王爷秦万炀!

    这三位的背景,家室,实力,在北狩之中,绝对属于第一档的存在,有无数保命手段,传讯法器,按理来说他们是最有实力活到最后的存在……只可惜修行之路,往往无常。

    亓帝天人境的如意道则,与黑煞相互包裹,彻底隔绝了法器往外传讯的可能。

    这三位天骄至死,都未能传出讯息。

    然而在三位天骄的死讯传出之后,紧接着便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传出——

    此次北狩,损失惨重,是因为炽翎城鸠王爷“碰巧”路至离岚山。

    大多人的陨落,都是因妖伏杀。

    可云船内部有人透露。

    这三位人族天骄之死,并非死于妖族之手!

    始作俑者……

    乃是大穗剑宫风头正盛的那位玄水洞天新主。

    谢真!

    此次跟随云船返程的幸存修士,都需要经过皇城司的“审问”,即便是武宗大师兄,玉清斋仙子这种级别的大人物,也不例外。

    审问过程极其隐秘。

    那位透露者的身份暂不可知,但也不重要了。

    这个消息一出,迅速引爆了皇城,乃至整个大褚——

    无数人都震惊了!

    谢真当真杀了方航,谢嵊,秦万炀?

    大多数人的震惊,源于对谢真实力的不敢置信……虽然在先前的玄水大比之中,谢真击败了谢嵊,但毕竟这场玄水大比,考的不是实际战力,而是剑道悟性。

    谢真击败江宁世子,靠的是莲花河剑意相助。

    这是江宁谢家为了挽回颜面,对外公开的说法。

    谢玄衣自然懒得回应。

    众人也便信以为真。

    而且,在方圆坊的案卷中,谢真的实力只是洞天初境。

    谢嵊,方航,都是洞天圆满的存在。

    天骄榜中,将这二人列为三甲的有力竞争者!

    就这么……死了?

    被谢真一人所杀?

    消息一传出,便掀起巨大震动。

    太上斋斋主即刻离开道门,前往皇城。

    与他一同动身的,还有谢家家主谢志遂。

    不过。

    谢真并不在返程的云船之上。

    这两位大人物,来势汹汹,赶往皇城,却扑了個空。

    ……

    ……

    “诸位,很抱歉,在审查结束之前,还请暂住于此。”

    皇城北郊,一座宅院。

    百花谷众人被安置于此。

    十数铁骑,驻扎在外,为首者戴着铁面,声音冷漠,以手中剑鞘,拦住一位弟子。

    “审查审查审查……已经审查了十日!这般拘禁,还要多久?!”

    一位百花谷剑修隐含着怒意开口。

    从云船下来,她们便被带到这里……若是寻常散修,也就罢了,可她们背后乃是百花谷,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此乃圣谕,并不只是针对百花谷。等到一切结束,皇城司自会放人。”

    铁面无动于衷,冷冷回应。

    女弟子咬了咬牙,无可奈何。

    “铁大人,莫要动怒。”

    便在此时,一道赔笑声音自院外响起。

    正是卢鸢。

    这几日,被武谪仙带回的北狩修士,尽数都要接受皇城司的神魂审查。

    一方面,大褚皇族要尽可能还原“北狩”真相。

    另外一方面,则是要确保人族幸存的年轻修士,未被炽翎城妖术蛊惑,种下神魂种子。

    神魂审查,本来简单。

    但参与北狩的年轻修士,都是可塑之才。

    这便不简单了。

    如果皇城司手段粗暴,只顾交差,难免会伤及神魂。如果要细致盘问,仔细查验,便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任务。

    如此,便持续了整整十日。

    “我这些师妹年轻,性子急,不懂规矩。”

    卢鸢刚刚结束第二次盘问,她快步拦至二者中间,笑着解释:“久闻特执使‘铁瞳’之名,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皇城司首座元继谟,次座姜奇虎。

    这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九位特执使,实力不俗,地位显赫。他们九位,原本被称为皇城九虎,但因为次座姜奇虎的名字之中,也带了个虎字,于是便被合并称为皇城十虎。

    铁瞳,正是十虎之一。

    这九位特执使,均都有着洞天巅峰及以上的实力,特执使与特使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职权范围却截然不同,特执使在地位上要低上一头,并且几乎无法离开皇城,需要随时听从首座和次座的调遣。

    特使则恰恰相反,他们无需听从皇城司首座的遣令,直属于大褚皇族,大部分时候都在外境执行任务。

    对应的,一个站在阳光下,一个站在阴影中。

    这也是卢鸢对眼前铁面男人如此客气的缘故。

    特执使出面,封锁宅院。

    这意味着……监察云船修士之举,乃是拿到了台面上的明令。

    “锵!”

    铁瞳对这恭维之言并无反应,不过却选择了收剑离开,没有过多计较。

    卢鸢快步入院。

    “师姐……审查结果如何?”

    一位师妹小心翼翼问道:“这几日,已是您第二次配合调查了。”

    “我无恙。”

    卢鸢摇了摇头,无奈道:“倒是元苡……她被皇城司彻底拘下了。姓元的迫切想要结案,现在她和那几位都被留下,一同由元继谟亲审。”

    “……”

    百花谷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

    ……

    “元姑娘。你只是百花谷的一位普通弟子。”

    “是。”

    “你刚刚被叶清涟收入麾下,不过三年。”

    “是。”

    “你认识谢真,应该不到一年?”

    “是。”

    灯光昏暗,檀香摇曳。

    元继谟收回查阅案卷的目光,皱眉看着眼前少女,声音低沉开口:“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对面摆着一张红木坐椅。

    但元苡却选择席地而坐,坐在杂乱的草叶之上,雪白衣衫稍稍有些脏乱,但神情却是孤傲冷清。

    “你的师尊叶清涟,也不过是百花谷的少谷主而已。”

    元继谟幽幽开口:“这次问罪之人,乃是太上斋斋主,谢家家主,以及秦家。”

    元苡当然明白元继谟的意思。

    道门,谢家,秦家……无论哪一个,都比百花谷更强大。

    连她的师尊都得罪不起。

    她自己,又怎能抵抗?

    “皇城司从你的神魂中,看到了关于谢真的很多片段。”

    元继谟努力保持着温柔的口吻:“伱是此次北狩之中,和他接触最多的人之一。我在这里留了椅子和茶水,你可以选择舒服地坐着,慢慢品茶,回忆北狩的细节。还可以选择更舒服地离开,何必非要选择最糟糕的那种结局?”

    “……”

    元苡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元继谟。

    她被拘留在此,已经好几日了。

    只要她愿意指认谢真。

    那么她很快就可以离开,百花谷也可以从此次事件之中,彻底摘除。

    “他们呢?”

    元苡轻轻开口。

    “他们?”

    元继谟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元苡询问的,是同样被“请”到此地的那几位。

    “他们和你不一样。”

    元继谟笑了笑,“他们背后是乾天宫,是玉清斋,是武宗。他们不说话,没人会说什么。太上斋斋主已经抵达皇城了,我总要给出一个交代。”

    “他们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元苡摇了摇头。

    她平静地说:“天下修士,先明心,再修行。元苡虽然修为薄弱,但却从未说过昧心之言。此次北狩的细节,我已经交代过了,我没有亲眼看到谢真杀人,也不可能站出来为皇城司提供虚假的人证。”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元继谟语气忽然冷厉起来,他失去了耐心,站起身子,冷漠俯视着坐在蒲草上的少女:“太上斋斋主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就配合皇城司,给一个答案,又能如何?闯了这么大的祸,莫非你觉得谢真还会回到皇城,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没人会是受害者。这笔账……太上斋主自会和谢真慢慢地算。”

    “所以,这就是你急着拘下我的原因。”

    幽暗禁室,有风吹来。

    元苡抬起头,眼神变得愈发明亮,还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听说太上斋斋主是个不讲道理,偏执护短的疯子,你是怕此事清察不力,他清算你,所以你想把我站在台面上,拿出证据,先把脏水泼到谢真身上。”

    少女讥讽地说:“原来皇城司首座,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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