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北小院。
自从嘉昭帝发中旨,将秀娘香铺入册内务府,并给赐名鑫春号,这家新晋皇商便开始引起人们关注。
等到嘉昭帝又降恩旨,给鑫春号拨帑银五万两,作为鑫春号铺设商路的资贷费用。
愈发让鑫春号进入更多人的视线。
如今神京的商圈中人,都知道鑫春号的东家,是内务府中唯一的女皇商。
虽然很多人知道,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那位文名鼎盛的荣国贾家子,但在内务府入册留名的毕竟还是她。
只是谁也想不到,这位内务府新贵曲大当家,大周江南各州香业的主事人,却住在这样一所普通的街巷小院里。
靠窗的大炕上,贾琮正与曲泓秀坐在炕桌旁,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并不时交谈。
鑫春号在江南铺设商路诸般事宜,如今已在有条不紊的开展。
对贾琮来说,后世的巨大信息冲刷,以及今生的亲身经历,让他比其他人更清醒认识,皇权的冷酷和排他性。
东进可以跨海出洋,北上可以经营辽东,南下可行商东粤及西海沿子诸国。
等到这第一步的根基打稳打实,鑫春号触角可延伸至江南八府一州、市舶司沿海口岸市镇。
但不代表他要将自己的性命和老底,毫无保留都卖给皇帝,必要的底牌和退身之路是必不可少的。
林家这样的江南官宦世家,数代沉浸,根深蒂固,除了姑苏和扬州,在江南其他各府的影响力,也绝对不会没有。
而选择这些地方,也是有原因的。
到那时鑫春号将是何等的庞然之物,其实像这样的聚合体,在后世早就见怪不怪。
而曲泓秀的出身根源,也决定了她对皇家怀有很深的天然戒心。
而且以内务府的官面渠道推事,其效率还是非常可观的,目前在金陵和宁波两地,基本完成开铺的筹备事宜。
这些都是鑫春号将来可以借鉴和周旋的资源。
这一点是他和曲泓秀的共识。
这当然能给鑫春号的前期拓展,省下了许多力气。
嘉昭帝给了他一个皇商的名头和实惠,他可以为大周和皇帝陛下,做一些与国有利之事。
内务府甚至专门派遣了几个属官,在各地协助鑫春号寻找铺面,联络货源,搭建商路。
依靠自己的人脉,在金陵、姑苏、扬州等地,搭建鑫春号完全自主的商路渠道。
在金陵有四大家沉淀的人脉,以及贾琮在金陵期间结交的关系。
当初贾琮耗费心机,让鑫春号入册内务府,不就是为了借用内务府的资源,以及皇家背景庇护。
主脑之人与众不同的心性,也决定了鑫春号这家内务府新贵,在皇商的外衣下,包裹着强大的独立自醒的内核。
而林如海探花出身,巡盐两淮,出身姑苏五代列侯世家,他在扬州和姑苏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贾琮会在内务府属官搭设的商道之外。
但是他却不想让鑫春号成为完全寄食内务府的拥趸,鑫春号必须有自己的维生发展渠道。
当然这样的概想过于宏大,贾琮想要做到那个地步,需要匹配人力和财力,强大的信息流通网络,以及经年累月之功。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可靠可信的人才,这是所有事项推衍落地的前提。
以人为本,万事之初,是适用任何时代的至理。
他在神京已被封官职守,无法时刻在曲泓秀身边,江南香业经略,只靠曲泓秀一人统筹,长此以往,必会捉襟见肘。
只是眼下他手头没有得用的心腹人手,就算是有人选,一时也难以成行,只能让曲泓秀先辛苦一阵子。
……
贾琮又说道:“那些大院里的孩子,一个秀才在教他们读书识字,两个西夷教士教他们算数历法格物之学。
可以按照孩子的喜好,因材施教,让他们能各有所长。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再教上一年,就可跟刘平他们在铺子里干活,熟悉店铺经营筹算之法。
三年至五年时间,或许就能培养出掌柜或大掌柜。
江南之地,文教兴盛,远在北地之上,即便穷困之户,也不乏识文之子。
近年江南天灾不断,土地兼并,豪强压榨,黎民典妻卖子,奔逃四方。
鑫春号在江南立足之后,可以采买这些平民童子,给于衣食,按神京之法,兴办学校,甚至女校,培植人才。
将来的世道,格物之法、通商之道,必定大行于世,沉腐迭代,新智终将始开!
书院里的学子,也不必皓首穷经,只走科举仕途一道,终其一生,天地宽广,大有可为……。”
曲泓秀在一旁静静听着贾琮畅谈,脸上浮现微笑,她已经习惯了贾琮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想。
相处多年,有些她已经能听懂,潜移默化之下,她的很多思维想法,也开始于今人有些不同。
再加上早年行走刀锋,磨砺出来的胆魄和机敏,多年磨合,让她成为与贾琮思想和行为最接近的人。
但贾琮说的有些东西,还是会让她迷惘不解。
但是每次他说起这些事时,曲泓秀就发现他眼里有光,像是充满缅怀和向往。
他明明比自己还小几岁,可有时候,却给自己强烈的错觉,就像是他曾看遍世情,历经沧桑。
……
桂枝巷,秦府。
自从可卿回府之后,秦业着实愤怒了几天,自己女儿居然如此愚蠢。
放着世家大族的嫡长少夫人不做,自作主张,和离返家,让秦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对秦业来说,宁国府被抄家除爵,已无可挽回,但罪不及妻小,那可卿就还是贾家的嫡长少夫人。
且荣国太夫人已安排她移居荣国府,该有的富贵权势一点都不少,对于秦家依旧是一大助力。
可是这逆女居然猪油蒙了心,竟将这等富贵体面弃如敝履。
父女两个为此事争执了几回,有点不可开交,还好秦夫人疼爱女儿,出来打来圆场,事情才平息下来。
其实秦业也知道,心中再不甘,也已经木已成舟,可卿已从贾家出府,和离之事已人尽皆知。
正当他失意沮丧之时,竟然喜从天降。
北静王府的长史突然上门拜访,说是王爷听闻府上千金,归府重待闺中,仰慕芳姿贤品,欲以侧妃之礼,聘纳王府。
秦业毕竟有些见识,知道所谓侧妃之礼,并不是说聘为侧妃,王爵侧妃是要经宗人府采纳入册的。
可卿是和离之妇,已没有这样的资格,强纳为侧妃,王府反而会被宗人府问罪,礼法宗规不可逾越。
所谓侧妃之礼,只是漂亮话而已,不过是礼金礼仪隆重些,其实就是那位王府侍妾。
但对秦业老匹夫来说,已是天大惊喜,可卿是和离之妇,就算改嫁,也做不了正室,只能做人侍妾。
做了北静王的侍妾,在秦业眼中,不比做贾家的活寡嫡长少夫人差,因为北静王毕竟是王爵,权势比贾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对北静王突然对自己女儿起意,颇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女儿貌比天仙,仔细想来让人倾慕动心,好像也在常理。
他这个营缮郎做了不少年头,都快发霉了。
当初去金陵营造大慈恩寺,他尽心尽力,功德圆满,却毫无封赏。
反而和他同去金陵,参与大慈恩寺诸事的贾琮,却连升两级,还被推恩母封诰命,这小混蛋居然还勾引了他的可卿。
这何其不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