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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犯禁生异变

    神京,荣国府,迎春院。

    时序三月,残雪早已化尽,园子里的翠柳已抽出新芽。

    熬过一冬的紫菱花,在复苏的三月盛开,而早归的春燕,开始在屋檐下翩跹穿梭。

    春裳玉指敲棋声,燕羽拂柳映绣帘。

    迎春坐在棋桌前,手中拿着一本发黄的前宋棋谱。

    一边仔细的阅读,还不时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又在棋谱上揣摩。

    家中姊妹中,迎春居长,黛玉、探春等还未脱青涩,而迎春已过及笄之年。

    这两年出落得风华韵致,楚楚俏丽,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双明眸秋波盈盈。

    一身淡黄镶领暗花对襟褙子,衬着婀娜玲珑的窈窕身形,甚是动人。

    贾琮这几年正长身高,换身的鞋袜外裳都是迎春一手做的。

    贾琮有闲时常去迎春房里下棋,他在此道没什么天赋,大都败多胜少,好在屡败屡战。

    不过这幸运也仅仅如此,从小接去西府教养,贾赦对这个庶出女儿不闻不问,一年也没正经见几次。

    还有迎春手中那本古旧的前宋绝谱,也是贾琮从个落魄世家子手中,花了二百两银子买的。

    而贾母虽然接了迎春来西府养,不过她对长子夫妇本就不喜,连带着对迎春也不大看重。

    每次贾琮从书院回家,或皇差远行,总也少不了迎春帮他归置衣履,算计寒暖。

    直到四年前贾琮搬入西府清芷斋,或许是身世相似,也或许是血脉相亲,这几年姐弟之间感情甚笃。

    都说臭棋篓子最好下棋,好像还真的半点不错。

    迎春和贾琮一样也是庶出,只是她小时候比贾琮略微幸运些,生母去世后,便被贾母接到身边抚养。

    或许是心中有了个让她挂念关怀的人,这几年虽然还是寡言的性子,但迎春却过得比以前充实欢欣。

    这棋坪是贾琮北上之前,特意从东市淘来送给迎春的。

    而贾琮对迎春也不单是姐弟之间的亲近,还有一种外人很难理解的怜惜。

    于是闲时对弈搏技,成为这对姐弟乐此不惫之事。

    所以常会搜罗些上等棋子、棋盒、古谱等围棋上的物事,送给迎春赏玩解闷。

    ……

    迎春生出木讷寡言的性格,和长期亲情寡淡的环境是分不开的。

    而贾琏对这个庶出的妹妹,也是基本无视,就像当年贾琮在东路院时,贾琏也几乎遗忘还有个弟弟。

    那棋桌上摆着一面崭新的花梨棋盘,边角已摩挲得有些发亮。

    这时丫鬟绣橘蹦蹦跳跳进来,至于迎春原先的大丫鬟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去年便自求出府嫁人。

    迎春也终于发现,自己这位惊才绝艳的弟弟,居然会有一项不如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姐,衣裙钗簪穿戴简素,诗词书画兴致平平,唯独只爱围棋,思路缜密,棋力不俗。

    迎春知道当初王善保家的害过贾琮,不过也没因此排斥过司棋,司棋出府,迎春还送了不少首饰衣裙。

    绣橘一脸神秘的说道:“姑娘,今天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好像姓张,带了媒人去东路院给姑娘说亲呢。”

    迎春听了这话,手中棋谱一颤,脸色也有些变了。

    “你又从那里瞎打听,东路院那边你怎么就知道了。”

    “东路院的小蝶是我的姨表妹,我让她帮我留意着,刚才特地跑了告诉我的。”

    迎春去年就过了及笄之年,姊妹中第一个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老太太已让外头留意着。

    只是迎春是庶出,勋贵世家门娶正室,一般都不会选庶出的女子。

    倒是神京官场一些中小京官,想巴结荣国府豪门勋贵,听到府中及笄千金待字闺中消息,有不少人上门问亲。

    不过贾赦和邢夫人都是贪鄙的性子,自视国公门第高大,那里看得上那些无权穷酸的小官。

    最近已拒绝了好几家,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庶女,当成待价而沽的摇钱树。

    迎春性子内向,不像探春那样爽利大胆,她对出嫁别家有一种难言的恐惧。

    自从去年过了及笄之年,家里就开始有议亲之举,让她很不习惯,贾琮在家时,她心底还有些倚仗。

    如今这最贴心的兄弟远在千里之外,更让迎春遇到这种消息,心中愈发没着没落。

    连忙问道:“那大老爷和太太有这么说吗?”

    绣橘咯咯一笑,她知道自己姑娘害怕出嫁,每次听到这些事情,脸色都不好看,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懂。

    “姑娘放心,大老爷没看上他,推说老祖宗要选配文官子,其实就是嫌弃人家官小,只是个六品武官。”

    绣橘又说道:“听说那个张指挥的公子,不会读书,只会每日游手好闲,走马斗鸡,还好大老爷看不上,不然就糟糕了。”

    迎春听了绣橘这话,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眉头微蹙,闷闷不乐。

    绣橘看了迎春一眼:“姑娘不用忧心,大老爷眼界高,不会怎么快给姑娘定亲的。

    要我说姑娘这么秀气,将来应该挑一个文官为婿才好,斯斯文文的,才会待姑娘好,最好像三爷那样有才华,长得还那么得意。”

    迎春日常对待下人宽厚,绣橘又是从小服侍的贴身丫鬟,主仆两人说话也没多少顾忌。

    迎春微笑道:“琮弟这样的人物,这世上可是没有几个。”

    言语中带着隐隐的骄傲。

    绣橘自然知道姑娘最看重琮三爷,笑道:“那是自然,天底下的公子哥,那一个比得上姑娘的兄弟。”

    ……

    东路院。

    贾赦正在偏厅里和两房新娶的小妾吃酒,最近九边战事频发,大同那边商货的价格,打着滚的往上涨。

    前日贾赦又运了大批货出去,估算下个月又有一笔银子能入账,所以今日吃酒的兴致很是不错,搂着两个小妾好不快活。

    正在得意之时,贾琏快步进入偏厅,也顾不得贾赦不悦的目光,连忙说道:

    “大老爷,大同那边的出了事情,请老爷内堂说话!”

    贾赦一听大同那边有事,脸色一变,连忙支走了陪酒的小妾,带着贾琏入了内堂。

    贾琏急声说道:“刚传来的消息,九省统制顾大人在大同巡边,抓住了大同许参将舞弊证据,如今已经下狱了。

    听说神京这边锦衣卫,已派人过去,要押解此人回京审问,我们往大同的生意,就是这许参将牵的线。

    虽然当中另有中人,可保不齐那许参将知道底细,知道和他做生意的,就是我们荣国贾家,如果是这样,就大祸临头了!

    儿子听说那锦衣卫中有百样酷刑,铁打的都会招供的……。”

    一听这话,贾赦一下子酒都惊醒了,焦急的在厅中走来走去,脸色吓得有些发白。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马上派人把路上那批货追回来,千万不能再发送到大同。”

    贾琏说道:“儿子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去追了,他们带着货走不快,必定能追回来的。

    只是这样还不顶事,大同离神京有十多天的路程,我们听到的消息都是十几天前的。

    估计那个许参将早就押送离开大同,算时间都快到达神京了,万一他要是知道底细,把我们供出来,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贾赦一听这话,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当初他搭上这条赚银子的路子,只是小打小闹,并没太大的风险。

    后来和贾家故旧大同世袭指挥使孙家联系上,生意才越做越大。

    孙家在大同已世袭经营数代,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能摆平很多麻烦,根本不用贾赦操心,也从没出过事情。

    这两年贾赦手头银子赚得畅快,原先心头些许顾虑也就慢慢淡了。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突然出来一个九省统制,去了大同镇巡边盘查,好巧不巧,偏偏就查到了这个许参将舞弊的证据。

    很可能会连带着把他私买海盐、茶叶、铁器的事牵连出去。

    售卖禁物谋取暴利,这种事在九边是常有的事,神京不少贵勋背后都靠着这条路子捞银子。

    这种事情只要官不究民无告,那就是太平无事。

    但只要被人抖露出来一点,就能牵连出来一大串,朝廷得知必定要严惩,不仅自己没了好下场,这怕整个贾家都要……。

    正当贾赦脸色惨白,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外面管家来报,说大同孙指挥家公子孙绍祖,刚刚到了神京,特地到府拜会老爷。

    贾赦这个关口本已分寸大乱,那里有心思见客,正想说自己有事不见,但听说是大同孙指挥家,心里一颤。

    自己的事和大同孙家密切相关,虽然孙绍祖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人家说是孙家的人,想来还是见上一面,或许能打听些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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