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贾琮院。
晴雯和英莲也不知从那里逛了回来。
黛玉听到门口动静,心中微微一跳,将贾琮手中的帕子抽了过来,俏脸红霞晕生,娇丽动人。
像是怕让英莲晴雯看到,随手把贾琮的帕子塞到自己袖中。
就听到外头晴雯的声音:“林家大娘来了,可是有事吗?”
林之孝家的笑道“我是奉了老太太的令,来找琮三爷说些事情,请姑娘给通报一声。”
黛玉一听是林之孝家的声音,对着贾琮向书房里指了指,说道:“我方才让紫鹃支开了她,才来找的三哥哥。”
贾琮对她点了点头,他知道黛玉细心,是想回避到书房,不让林之孝家的知道她在这里。
这种大宅门的老女人,早都练成了人精。
她要是看到黛玉此刻正在贾琮院里,说不得就会联想起来,刚才是紫鹃有意绊住了她,话赶话传到贾母那里,可是要闹出是非的。
……
林之孝家的以前也来过几次东府,这次再来这里却已换了主人。
这东府被贾琮一顿改建,愈发显得清雅宏丽,看得林之孝家的一阵阵稀罕,她半辈子都在世家大院中,眼光还是看得出好赖的。
这府上来往家奴虽然不多,但个个样貌端正,衣履整洁,行动规矩严谨,比西府那些老奴可有家教许多。
这样上等的家奴,也不知这位三爷从那里寻摸来的,怪不得他看不上西府的奴才,老太太白送他都不要。
这伯爵府里外里的气派,竟比西府还大了几分,她这一路行来,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
林之孝家的也是贾府几辈子老奴,自然知道贾家那些旧事,想当年那个东路院活得艰难的庶子,竟然有这样一天。
自从她男人当上西府大管家,她这个当年娘子在宁荣街上也有了体面,各家偏房都知道她常在老太太跟前行走。
于是就把今天这事请托到她面前,还送她不少谢仪,她本来也没当什么事,不过是帮着在老太太面前递个话。
可刚才她临来东府之前,她男人却和她说,让她在这事上就传个话,点到即止就可。
千万不要因承了别人的情,就不管不顾的陷进去,东府的三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最不喜那些游手好闲爱算计的亲戚。
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老太太都常在三爷面前吃瘪,何况是她。
如今她进了东府,见了府中这般气象,又看到堂中贾琮端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略带审视看着她。
林之孝家的心中微微有些发憷,又想起自己男人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揽上这事,是不是有些失策……。
只是这事她已在贾母面前开了口,贾母也已首肯,并让他过来问贾琮的意思,她却也无法退缩了。
因此说道:“三爷,如今你封了爵,手头该有一些免税田的额度,宁荣街上二房、四房、五方的爷们手上有几百亩上等良田。
托我求告了老太太,想要投献到三爷门下,并且愿意田产所得抽佣四成,往年投献抽佣三成便是极高了,抽四成也算极有诚心了。
老太太说都是自家各房的亲戚,此事如果能成,也是一得两利之事。
让我来问问三爷的意思,三爷如同意,本月底就让他们去官府过了文牍。”
贾琮听了一笑,说道:“我倒是听说各偏房的田产,原先都有投献之家,如今朝廷刚下了新政,他们就转投到我的门下。
这事传了出去,我可就要落个隐拒新政,侵吞国赋的罪名。”
林之孝家的听了这话一愣,说道:“不会像三爷说的这般厉害吧……。”
贾琮根本没回她的话,说道:“我刚立府不久,总要置办产业,已在辽东关外买了田产,用完了免税田的额度,再无受献之力。
这话还请林大娘带到,族中各人手中的田产,如不愿缴纳田赋,不如尽早发卖掉,省的落下抗拒新政的罪责,给家中肇祸。”
说完,贾琮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林之孝家的却知道,琮三爷这是端茶送客,让自己早早滚蛋。
自己男人没说错,这位爷是眼里不掺沙子的主,在他面根本耍不了心眼子,自己真是白白讨了臊。
……
荣国府,凤姐院。
王熙凤看了旺儿媳妇的账本,知道夏冬两税,贾家居然要缴纳怎么多田赋,一时也变了脸色,乱了方寸。
王熙凤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她既然掌家多年,自然对贾家的根底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太爷代善这辈本也是降等袭爵,不过太爷不坠祖先威风,乃武略不俗的一代名将,少年从军,立下赫赫军功。
因此依旧承袭了荣国公爵位,并按国公爵食邑五千石,在当年是何等荣耀。
只是到了大老爷这辈,却是个没能为的,只能按祖制降等袭爵,爵位低了爵产自然也要降等。
于是,从国公爵食邑五千石,降为食邑三千石,但是爵禄田产是不用纳税,一年能给荣国府带来一万余两的入账。
但这些却还不是荣国府主要的收入,贾家是立国封爵,历代置办了不少产业。
在雍州和金陵两地,通过自购和亲友投献等途径,囤积近万亩良田。
大周国公爵位,按朝廷祖制,除了爵产之外,还可持万亩免税良田。
而且这个免税田亩数,三代之内不随降等袭爵而减少,是朝廷给于世爵之家的恩典。
也就是这万亩良田产出,不用交一钱田赋,本家土地所得全部归其家所有,他人投献之地也可抽佣二至三成。
而实际情况是贾家在各地收纳的良田,早就超过万亩,但是超出免税田额度的田产,也从没地方官吏过来收缴过田赋。
这几乎已经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很少有官员会因几两田赋,便随便得罪权贵。
朝廷五年才会重新进行一次田亩丈量,权贵和官府勾结连势,自然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隐瞒自己真实侵占的田产数量。
因此,作为国之重器的田赋,大部分都从勉强维生的百姓田农身上,层层盘剥而来。
这不单是大周朝如此,往溯前朝乃至上千年,此种弊端从无真正断绝过。
王熙凤心思灵敏,朝廷将勋爵免税田规制降为原先三成,其余七成都要纳粮为税。
按荣国贾家手头的田亩数量,粗略一算,一年亏空下来,竟要被吃掉近四成的银子。
这么一大家人要嚼用,都是过惯了富贵日子,这可怎么过……。
这个时候,王熙凤也顾不得自己身子不爽利了,撕掉太阳穴上的梅花药膏子,挣扎着起了身子。
让旺儿媳妇帮自己穿衣,又让平儿请老太太和太太去荣庆堂,自己有话要禀报。
这么大的事情,王熙凤可不会自己揽着,必定要等着贾母和王夫人来拿主意。
这边又暗自嘱咐旺儿媳妇,两天之内,把外面放印子钱的本银都收回,就算损一些利是也没关系。
只要她把缴纳夏赋之事,往老太太和太太跟前一说,她们必定也会紧张起来,下一步会过问公中积存的银子数目,以备度过难关。
自己最多也就拖延上一天,所以外头放印子钱的本银,必须尽快收回来了,不然让老太太和太太察觉,那可不得了。
(本章完)